前幾天皇甫弈還只是靜靜守在一旁看著，后來慢慢地他開始用手指描繪對方的臉型、眼角……嘴唇。

等到半月之后，皇甫弈終于忍不住將人從冰床上半抱了起來摟在懷中。

身體契合的感覺讓皇甫弈忍不住發(fā)出一聲喟嘆，就好像他們本應(yīng)如此一樣。但怎么也暖不起來的溫度卻像是一把利刃，刨開了他的胸膛。

他是瘋了嗎？就算顧青源不是一個死人，也是自己的敵人。

兩年的時間當(dāng)中，他只用了半年就收拾了他那些于心不死的皇叔，卻用了足足一年半的時間才重新整頓了顧家軍……

在這樣的形勢之下，他們不是敵人還能是什么？

大佑朝年輕的君主，抱著一個沒有知覺的冰冷“敵人”頭一次陷入了迷茫當(dāng)中。

而一直守在一旁的出塵，終于在嘆息了一聲之后識趣地離開了寒洞，他還是不在這里礙眼了。

寒洞外靜靜地立著一個人偶，樣子有些破舊，但卻呆萌地可愛。

出塵蹲下身后，人偶便垂拉著腦袋走到了他的手上，一屁股坐了下來。

出塵打趣一般問道：“顧施主不是不愿意過來嗎？”

“他到底要做什么？”顧青源整個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出塵手里，雖然這樣樣子沒有半點形象可言，但他顧青源又何時在意過形象。

出塵笑容溫和地回答道：“在破武成仙之后，凡人也能窺破天道，曾經(jīng)失去的記憶也可以找回來。修為越深、執(zhí)念越重，越容易想起過往的一切?！?/br>
顧青源聞言不但沒有半點欣喜，反而本能地抖了抖：“有沒有辦法阻止他恢復(fù)記憶？”

“沒有?！背鰤m聲音聽上去有幾分無奈：“到時候就連天道都沒有辦法阻止得了，貧道又何德何能?！?/br>
“……”顧青源很容易想象到一旦皇甫弈恢復(fù)記憶之后會出現(xiàn)什么樣的狀況：“這是你將我找回來的原因？”

“顧施主?！背鰤m的聲音忽然變得正式了許多：“你可恨陛下？”

恨嗎？這個問題顧青源也不知道……他甚至不敢去想。

那是他一手養(yǎng)大的徒弟，是他最重要的親人，也是他試圖去喜歡過的人。

雖然明明知道章弈被天道抹去了所有的記憶，可是被劍刺穿身體的感覺他永遠(yuǎn)都忘不了。

顧家軍倉惶離去，大將軍府蕭條，他最敬愛的父母被逼入了九死一生的荒境之地……

“我不知道。”顧青源閉上了眼睛，他是真的不知道，也不想知道。

愛與恨的問題他一直在本能地去回避，如果可能他這輩子不想與皇甫弈再有任何的糾纏。

或者說愛不會有，恨自然也沒有必要了……

出塵嘆了口氣，將顧青源帶回屋內(nèi)。

不過俗世因果而已，貧道沒有救世之能，只能盡力而為了。

嘉泓三年，消失已久的簡玉軒忽然歸來。

簡玉軒沒有在第一時間進宮面圣，卻直接闖入了寒洞當(dāng)中。

他來的時候速度很快，不過眨眼之間，但到了寒洞口時卻變得舉步維艱。

什么是真的？什么又是假的？為什么會是這樣的結(jié)果？

沒有人知道簡玉軒在離開京城時已經(jīng)是御虛境圓滿的境界，而如今已然破武成仙。

他在突破之后并沒有在前往更高的位面，而是回到了這個地方。

簡玉軒一生未曾虧欠過誰，但他卻欠顧青源一句對不起，還有一個公道……

☆、第50章對不起

簡玉軒闖入時顧青源正躺在院中曬太陽，他如今已經(jīng)基本適應(yīng)了這具布偶的身體，而且完全恢復(fù)了當(dāng)年的懶散模樣。

在不用食宿的情況下，每日曬曬太陽，逼著小道士彈彈曲子，倒是也還算怡然自得。

當(dāng)然如果能夠不日日都看到皇甫弈那就更好了……

但是也托了皇甫弈的福，他如今已經(jīng)練就了金剛不壞之心，可以坦然自若地在皇甫弈路過時裝成一個真真正正的玩偶。

所以當(dāng)簡玉軒出現(xiàn)時，顧青源雖然呆愣了一下，卻也很快地進入了偽裝狀態(tài)，看上去就是一個無知無覺的玩具。

當(dāng)然簡玉軒也并沒有注意到它，而是整個人如一陣風(fēng)一般沖到了寒洞當(dāng)中。

顧青源仗著布偶走路不會發(fā)出任何聲音，偷偷地跟在簡玉軒身后，一臉驚恐地看著對方直接跪了下去。

顧青源伸出軟塌塌的手掏了掏布偶的耳朵，剛剛簡玉軒說了什么？

他好像說了對不起？

簡玉軒對不起誰？！他為什么會對著寒洞說對不起？！

里面躺著的……不是自己的身體嗎？

顧青源忽然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東西，而這種東西很致命……

在顧青源呆滯的空檔，出塵越過他走到了簡玉軒身邊：“無量天尊，恭喜施主成就仙身?！?/br>
簡玉軒嘴唇抿成一線，除了剛剛那句遲來的道歉之外，他并不想再說任何的話。

出塵也沒有打算催他，只是靜靜地站在他旁邊。

出塵不說話，簡玉軒反而忍不住說道：“我曾經(jīng)說過不會對他使出那一招，沒有想到又食言了一次?！?/br>
簡玉軒此言一出，顧青源已經(jīng)可以肯定自己剛剛的猜測。簡玉軒恢復(fù)記憶了……可是這怎么可能呢？

出塵嘆了口氣問道：“施主有什么打算？”

簡玉軒聲音堅定地說道：“為他討回公道……還有他應(yīng)有的功勛?！?/br>
出塵看了簡玉軒一眼：“除了施主之外，沒有人會信。”

“那就讓他們信?！焙営褴幦缃褚呀?jīng)破武成仙，三百年來他是第一人，聲音里也帶著自然而然地狂傲。

“無量天尊?！背鰤m合十雙手念了一聲道號：“施主好不容易才破武成仙，當(dāng)真要與天道對抗？”

“修行之人，何時不是在與天道對抗？”簡玉軒說著已經(jīng)站起身來，他既然已經(jīng)決定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放棄。

顧青源正在猶豫要不要現(xiàn)身阻止簡玉軒時，一個本不該這時出現(xiàn)的人驟然出現(xiàn)在眾人面前。

“你們剛剛在說什么？”皇甫弈神色看上去有些恐怖：“誰的功勛？”

顧青源本已經(jīng)探出去的腳步快速縮了回來，他又一次開始考慮跑路的可能性了。

皇甫弈的修為比簡玉軒整整低了一階，一身威壓卻分毫不差。

簡玉軒挑了下眉，他不笑時看上去依舊像開屏的雌孔雀，只是這孔雀有些凌厲而已：“陛下，多年不見你又長高了?！?/br>
“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