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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接下來她的經(jīng)歷,簡直是“怎一個慘字了得”。 阮沅十二歲那年,父親進(jìn)城去建筑工地打工,放了暑假,阮沅去探望父親,也順便幫著同鄉(xiāng)在夜市擺攤,賺點零花。 有次她去工地給父親送飯,一塊預(yù)制板從二十五樓砸下來,中間被一束巨大的鋼條給擋了一下,碎裂開來…… 一塊略小一點的砸在阮沅的頭部,她被送去醫(yī)院搶救,好歹撿回來一條命,但阮沅的父親就沒那么好的運氣了。 三歲失去母親,十二歲失去父親,這個孩子至此,成了孤兒。 施工隊還算仁義,給了不少撫恤金,但是失去父母,村里又沒有親屬,這孩子往后的日子究竟該怎么辦,當(dāng)時難壞了村里的干部。 萬幸的是,阮沅的舅舅及時露面,大概是因為meimei的事,他對這個外甥一直心懷內(nèi)疚,所以當(dāng)場承諾,帶她回自己的家,把她好好撫養(yǎng)成人。 這也是為什么,阮沅會在表姐家里長大。 阮沅被舅舅帶去的,是南方經(jīng)濟(jì)發(fā)達(dá)城市,舅舅厲鼎彥是一家大型儀器制造企業(yè)的工程師,膝下只有一個比阮沅大一點的女兒,叫厲婷婷。因為阮沅身世坎坷,孤苦無依,舅舅一家,沒誰對收養(yǎng)這個孩子表示反對。 剛剛進(jìn)城的阮沅狀況很差,那塊碎裂的預(yù)制板砸壞了她的腦子,她甚至連自己的家都忘了,她不知道自己叫什么,不記得自己住在何處,連看著父親的照片也不認(rèn)識他是誰。厲鼎彥后來說,他在感到悲傷的同時,又覺得這也未必不是一樁好事:如果把過去的事情都忘記了,阮沅不就不用那么痛苦了么? 阮沅就是這樣,艱難地開始在城市里的生活,剛來的時候她什么都不認(rèn)識,連出租車都不知道怎么攔。厲婷婷有時會忍不住嘲笑這個鄉(xiāng)下來的小表妹,好在同時,她又是個有深切憐憫心的人,知道分寸,所以阮沅沒有受過表姐的欺負(fù)。 為了讓她迅速融入城市生活,厲鼎彥甚至給阮沅改了名字,之前阮沅叫“阮桂云”,這名字太土氣了,厲鼎彥擔(dān)心那所重點中學(xué)的城市孩子們,會因此嘲笑外甥,給她造成傷害,所以他干脆給孩子改了個名字,叫阮沅,因為阮沅出生的小鎮(zhèn)也就是厲鼎彥的故鄉(xiāng),離沅江很近。 改名字對阮沅而言,沒造成什么障礙,因為,她根本就不記得自己叫阮桂云。 “白癡了好久好久……”她后來,對周芮嘆息道,“我被那塊預(yù)制板給徹底砸傻了,家里尋常的東西都不認(rèn)識了?!?/br> “家里東西都不認(rèn)識了?” “真不認(rèn)識了!”阮沅很認(rèn)真地說,“夜里躺在床上,瞪著那玩意兒,心里就開始琢磨:這到底什么???怎么會爍爍放光呢?神物啊神物!唉,困惑得不得了啊,死活睡不著啊,最后爬起來把我表姐搖醒問她:此神物,為何夜夜輝煌不滅?我表姐看看我,伸手一拉繩,滅了。原來是燈泡。” 阮沅還沒說完,周芮就笑得翻倒在沙發(fā)上了。 阮沅是個天性快活、說話很好玩的人,所以周芮她們總是被她逗得笑成一團(tuán)。 好在,事情其實不像阮沅說得那么嚴(yán)重,不到一年時間,她就徹底適應(yīng)了新生活。 厲鼎彥這人有著很強道德感,他不愿被落下話柄,說自己對寄人籬下的外甥不夠好,所以通常是,厲婷婷有的,阮沅也會有,厲婷婷上的興趣班,阮沅如果有興趣,他也會給外甥報名,厲婷婷想上哪兒玩,他也總是要求女兒帶上表妹。 不過,厲鼎彥不會偏袒其中一個,如果犯了錯他一樣罵。這種時候,舅媽任萍就總會出來打圓場。任萍是東北人,大方豪爽,雖然性格也直,但是和來自湘鄂的丈夫不同,她不會那么火爆不留情面。不管是丈夫罵女兒還是罵外甥,她都會竭力護(hù)著。她對阮沅很好,這么多年來,也完全盡到了代理母親的職責(zé),所以盡管從小失去母親,阮沅卻不覺得自己有所欠缺。 阮沅就是在這樣的環(huán)境下,一直讀到大學(xué)畢業(yè)。她本來想學(xué)中文,要么就學(xué)歷史,她甚至還異想天開的想去考體育學(xué)院,要么就去參軍,因為她太好動了,永遠(yuǎn)活力四射像顆炒豌豆。但是厲鼎彥就勸她說,參軍太苦了,舅舅舅媽都舍不得,學(xué)那些冷門的出來又找不著飯碗,最后只能改行,不想改行就只能一口氣讀到博士——女孩子讀到博士還怎么嫁人?。慷胰缃癫┦慷茧y找工作??偠灾?,還是學(xué)個有一技之長的吧,那樣,到什么時候都有飯吃。 他還說,阮沅和自己女兒不同,阿沅有出息,肯定能闖出來,不像婷婷,只適合守在家里。 阮沅從來不會違背舅舅的意志,她想來想去,報了外語系,最終選了小語種日語。她雖然不是那么喜歡外語,但是比起金融啊管理啊法律啊那些枯燥的專業(yè),這個還算是比較容易接受的。 在阮沅看來,表姐厲婷婷是舅舅一家的核心,舅舅舅媽把這個女兒當(dāng)成掌上明珠,可能是小時候?qū)櫮绲眠^分了,厲婷婷的性格,較阮沅要懦弱得多,比起愛瘋愛鬧、愿意和人接觸的阮沅,厲婷婷顯得安靜,當(dāng)你無意間看見她時,就會感覺到,好像有一層殼包裹著她,這個女孩子膽子很小,走到哪兒也不顯眼,就連愛好也一樣不顯眼,厲婷婷最喜歡畫畫,雖然這是她父親強烈反對的。 她最好的玩伴,就只有表妹阮沅。 幾年前,阮沅大學(xué)畢業(yè),出來在日企找了份工作,可沒干兩年就辭職了,后來她又找了一家,沒干多久又辭職了。 她怎么都受不了日式的企業(yè)文化,第一年的歲末忘年會上,大阪本店來的海外運營部部長喝醉了酒,逼著她跳脫衣舞,手抓著她的裙子往下拽,她勃然大怒,彎腰扒下高跟鞋,把對方敲了個滿頭包。 就因為這一敲,敲走了去日本進(jìn)修的機會,也敲掉了她的飯碗。 痛定思痛,后來阮沅想明白了,她這種暴烈性格,并不適合進(jìn)公司,她可以朝九晚五起早貪黑,但她做不到被咸豬手摸了大腿,還照樣笑臉相迎。 而且阮沅也發(fā)覺,對于融入團(tuán)體、磨滅個性,安心做螺絲釘這種事,她總有發(fā)自內(nèi)心的抗拒感。 就像一個外來客,她和這個世界的主流,格格不入。 于是從此,阮沅就開始了她仿佛幼年般的“東家一餐、西家一頓”的自由職業(yè)之路,好在舅舅一家還是很照顧她,一說沒錢了,舅媽就會補貼她兩個,直到一年前,她才被眼下這間雜志社招聘進(jìn)來,專職做輕翻譯。 在阮沅接二連三辭職的階段,厲婷婷則把哲學(xué)一直讀到碩士畢業(yè),然后,她和父親終于爆發(fā)了這一生中,最為激烈的一場沖突:她堅決不肯去一所二級學(xué)院教書,一定要改行,去畫插畫。 最后,厲鼎彥被女兒的倔強激怒了,他說:好,你現(xiàn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