訪，更沒有客人上門。每天，姜嘯之只是看，或者把宗恒給他的一些法律書拿來研究，厲婷婷則關(guān)在房間里畫畫，姜嘯之不知道她畫了什么，只是偶爾清晨，他去廚房做早餐時，會看見厲婷婷臉色蒼白地下樓來，疲倦不堪地煮著咖啡。

    姜嘯之不會問她昨晚畫了多久，他們已經(jīng)學會了彼此保持界限，不干涉對方的事，尤其是此刻家里只有他們倆。

    他們甚至連交談都沒有幾次，僅有的幾次談話，也都是“番茄醬沒了”、“我下午去超市買”、“電費單子到了，我先墊付了吧”這之類的……聽起來，真像兩個已經(jīng)離婚、卻不得不住在一起的夫婦。

    初七那天，厲婷婷去上班，但是姜嘯之沒去警局，宗恒還未回來，他覺得這種情況下自己還是繼續(xù)在家里呆著吧。大過年的，警局眼下應該不缺人手，他跑過去，只會自投羅網(wǎng)被局長拉去打牌。

    姜嘯之對麻將，始終熱情不大。

    下午三點多，他接到厲婷婷的電話，說想拜托他一件事。

    “單位發(fā)了兩桶油一袋米?！彼龂@口氣說，“物流出了點問題，節(jié)前不發(fā)節(jié)后發(fā)，就當元宵節(jié)的過節(jié)費了。游迅剛買了那么多米和油，你們也吃不完，所以我想把這些送去我媽那邊?！?/br>
    姜嘯之懂了：“皇后是想臣送過去？”

    “嗯，就是這個意思?！眳栨面每嘈Φ溃拔抑肋@太為難你了，但是這些東西我扛下樓都費勁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。臣這就過去?！?/br>
    掛了電話，姜嘯之拿了車鑰匙出門，厲婷婷的單位他知道怎么去，之前有一次她快遲到了，打的又打不著，沒辦法，只好讓姜嘯之開車送她。

    到了目的地，姜嘯之把車停在內(nèi)刊部的樓下，他按照指示牌上到三樓，厲婷婷正在走廊上，守著大米和食用油等著他。

    一見姜嘯之來，她松了口氣。

    “我和我媽打了電話的?！眳栨面玫吐曊f，“她已經(jīng)答應了，不讓我爸對你口出惡語?！?/br>
    姜嘯之一怔！

    “抱歉，讓你跑這一趟，我知道這不太好……”

    姜嘯之搖搖頭，左手拎起兩桶油，右手拎起米袋：“皇后放心，老太爺就算說些什么，臣也不會和他頂嘴的?！?/br>
    厲婷婷苦笑：“行了你趕緊去吧，別讓我同事看見，不然還以為舉重冠軍來了?！?/br>
    下樓來，姜嘯之快步把油和米放進車里，開車往厲婷婷家的方向去。

    路上，姜嘯之想起厲婷婷剛才的話。

    “狄虜”，這個侮辱性的名詞，他從會說話就在用，他用這個詞罵那些他從未見過的敵人，罵了十多年，然后呢，情形突然倒了個個兒，他自己又開始被人用這個詞罵。

    一直罵了二十多年。

    與此同時，姜嘯之又始終記得養(yǎng)父周朝宗的話，他說，其實齊人和狄人，本質(zhì)上沒有區(qū)別，包括鵠邪人和銀赫人，大家全都是一回事。

    “有分別心，才會覺得有區(qū)別?！敝艹谡f，“齊人不見得有多聰明，狄人也不見得有多蠢，倒過來也一樣。生下來的族群決定不了什么，只有廢物才死抓著它不放?！?/br>
    周朝宗的這番話，大大震撼了姜嘯之！

    他生在一個認可血統(tǒng)論的世界，在他從前的概念里，狄人就是牲畜一樣的存在，齊人的乞丐都比他們高一等。

    從來就沒人和他說過齊人狄人沒差別這種話。

    后來他來到這邊的世界，偶爾看見電視里的馬丁?路德?金博士，在暢想“我有一個夢想”，然后這位可敬而偉大的人，就死于他人槍下……

    姜嘯之想，如果養(yǎng)父把他的念頭公開宣揚出來，也跑到一個臺子上抓著麥克風說：“你們死抓著血統(tǒng)不放，是因為你們太蠢”——恐怕他不光得挨槍子兒，那是非得要五馬分尸不可呢。

    他同時也知道，周朝宗的思維里有太多離經(jīng)叛道的東西，但是這個人，總是有辦法維持住他中庸的偽裝，熱血官途。

    而且如今的“狄虜”已經(jīng)不比當年，這個詞已經(jīng)成了勝者的象征，齊人在一貫對它的鄙視里，不免摻入了一些酸溜溜的東西。

    但是，厲鼎彥對自己的歧視又另當別論了，姜嘯之想，恐怕厲鼎彥是聽林展鴻說了太多關(guān)于狄人是如何攻城略地的暴行，心情上，早就站到那邊去了。

    在厲鼎彥家樓下，姜嘯之停了車，拎著油和米上到三樓來，還沒到門口，任萍就早早打開了門。

    “老夫人?！苯獓[之先恭恭敬敬行禮。

    任萍難受得臉都皺起來了：“就別這么稱呼我了！看把我給難受的。姜……先生，對吧？”

    她在腦子里搜刮了半天，想努力記起姜嘯之的職位，但依稀只記得一個什么什么錦衣衛(wèi)。在老太太心里，錦衣衛(wèi)都在電視里呆著呢。

    姜嘯之幫她把米和油拎進廚房，任萍在身后一疊聲道謝，又笑瞇瞇地悄聲說：“老頭子在里屋呢，甭怕。坐下來喝杯茶吧?！?/br>
    姜嘯之覺得有點好笑，不過他很喜歡老太太這溫和熱情的態(tài)度，任萍總是讓他想起養(yǎng)母。

    “不麻煩了，事情辦妥，在下就先告退了?！彼蜌獾卣f。

    “唉唉，真不好意思，還叫你跑趟腿，連茶也不喝一杯，你們公司……不，你們……你們?nèi)f歲爺管得這么嚴??？”

    姜嘯之差點沒笑噴！

    倆人正說著話，卻聽見里屋突然“咣當”一聲，像是什么人摔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任萍一怔，慌忙跑進屋去，她叫了起來！

    第一百九十七章

    姜嘯之開車把厲鼎彥送到了醫(yī)院，看著他被醫(yī)生們推進急救室，這才掏出手機，給厲婷婷打了個電話。

    “摔下來了？！”厲婷婷的聲音都變調(diào)了！

    “是。從閣樓的木梯上摔下來的?！苯獓[之頓了頓，“老太爺當時在取高處的棉被，恐怕是梯子沒踩穩(wěn)當。”

    厲婷婷在那邊頓時哭了起來：“天哪，那我爸現(xiàn)在……”

    “臣已經(jīng)把他送醫(yī)院來了，剛剛進的急救室?！苯獓[之說著，又把醫(yī)院名稱和急救中心的位置報了一遍。

    厲婷婷忍住哭泣，低聲道：“我這就過來。”

    掛了電話，姜嘯之又轉(zhuǎn)頭去安慰哭得一塌糊涂的任萍，他說他扶起老太爺時，發(fā)覺他還有神志，所以傷勢應該沒那么嚴重。

    任萍一面哭一面自責說，是她的錯，她不該催著老頭子去取厚棉被，因為之前她聽了天氣預報，說這兩天要大降溫。

    老太太哭哭啼啼，他只好在旁安慰。這時候有醫(yī)護人員過來，詢問病人家屬情況，又說要繳醫(yī)藥費。他們出來太慌亂，厲鼎彥的醫(yī)療卡都沒帶，姜嘯之和任萍說讓他去吧，他身上帶著銀行卡呢。

    跟著護士去填單繳費，護士說病人是你父親？

    姜嘯之一怔，他搖頭說不是的。

    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