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在武漢度過的。

因為手機沒有拿回來，程桑目前沒辦法聯(lián)系任何人，而且他沒有記手機號的習(xí)慣，他連自己的手機號都不記得。

這三個多小時的車程對于他來說就是自我反思的過程，他坐在動車的座椅上，一邊想一邊苦笑，一直都覺得自己有能力說服父母，現(xiàn)在看來，自己錯得很徹底。

很多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家庭就是和諧的典范了，但是沒想到這個和諧也是在一定范圍的。

或者，也只是他覺得。

到了站，下車，程桑沒什么目的地，就這么跟著人流過了人行天橋，然后在宏基汽車站附近的那一排平房里找到一個小旅館訂了房間，最后又去移動營業(yè)廳買了一部最便宜的智能機和手機卡。

現(xiàn)在他就坐在旅館的房間里上網(wǎng)，想用qq聯(lián)系一下以前的同學(xué)。

翻好友列表的時候，他一眼看到慕夜的□□，心里動了動，遲疑了許久，最終裝作什么事都沒發(fā)生過的樣子，給慕夜發(fā)了幾條打招呼的消息，可惜慕夜都沒回復(fù)。

應(yīng)該是在畫室忙吧，程桑看著久久沒有動靜的對話框這么想。又等了一會，該是沒收到回復(fù)，程桑有點泄氣了，把手機扔到床上，自己也帶著一身的疲憊和無奈以及一點逃避現(xiàn)實的心理睡了過去。

等他掙扎著醒來的時候，看看窗外的天色，已經(jīng)完全黑了，他把手機拿過來，看著屏幕上一堆qq消息，卻沒有跟今天的事相關(guān)的，而慕夜依舊沒有回復(fù)。

或許是睡了一覺，讓他思緒清晰了一點，他沉吟片刻，在qq微云上找到劉慧云的電話備份，撥了出去。

響了好幾聲那邊才接聽，聽到劉慧云聲音的那一秒，程桑眼前忽然跳出了今天公寓里的那些畫面，最終還是猶豫了，他沒有開口。

靜默了一會，程桑聽到那邊叫了他的名字，聲音還微微在發(fā)抖，這一秒，程桑真的是動搖了的。

他剛想開口，可遠遠又聽到程振華質(zhì)問地聲音，他愣了一秒，默默冷笑，原本還算平靜的心又亂了，害怕自己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，程桑猛地就按了掛斷。

這邊掛了，對面立刻就打過來，程桑看著屏幕上跳動的來電，狠狠心，把這個號碼拉進了黑名單。

靜一靜，都靜一靜。

程桑按著額頭，短促地呼吸著。

他差點沒把手機砸了，不過最終他還是把手機扔到了一邊。

何苦呢？

然后他想到了慕夜，慕夜很安靜，也很知道心疼人，就算自己有時候無理取鬧，慕夜都會很無奈地一邊指責(zé)自己，一邊又默默讓步。

多好的人，可他們就連慕夜都沒見過就直接因為性別原因打了叉。

想到這里，程桑又有點煩躁了。

最終程桑用另外一個方法來暫時排解了心里的壓抑和煩躁。

他開始給慕夜發(fā)語音，沒有說任何關(guān)于今天的事，只是語氣很平緩地說一些有的沒的雞毛蒜皮的小事。

不知道為什么，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，不管說什么都好，不然他真的會憋死。

最后，程?？粗聊簧洗蟠笮⌒∈畞項l語音，有點發(fā)愣。

覺得自己太傻逼了，可又不能刪掉。

沒辦法，程桑又發(fā)了一條語音。

這條語音很短，只有五秒鐘。

“之前說的都不算，我想你了。”

發(fā)完這條語音，程桑忽然覺得眼睛有點發(fā)酸，嗓子里哽住了。

第一次覺得這么難受。

第一次覺得這么委屈。

第一次覺得不被人理解是一件很痛苦的事。

第一次，他什么都做不了。

而慕夜這個時候一個人走在合肥的大街上，他沒有找旅館，就這么慢慢往前走，最后走到一家麥當(dāng)勞前面停下了。

慕夜這一天都沒怎么吃東西。

進去點了一個套餐，就坐在桌子前慢慢吃，掏出手機，無意識地滑動屏幕，忽然想到麥當(dāng)勞有免費wifi，而他還沒有聯(lián)系上程桑的qq，抱著最后一點希望，慕夜連上wifi。

打開qq，慕夜本來沒什么指望的，可程桑那十幾條消息就像魔法一樣從屏幕上跳了出來，那一瞬間，他差點把手里的咖啡全都灑了。

強作鎮(zhèn)定，慕夜把那些語音消息一條條點開，聽著程桑絮絮叨叨又平靜無比的聲音，他又是欣慰又是心酸。

沒事就好。

聽到最后一條，慕夜有點控制不住，默默地眼淚就下來了，他低著頭，不敢讓別人看見，好一會，他才紅著眼睛抬起頭來。

看了看那些語音的發(fā)信時間，都是不久前，那么程桑應(yīng)該是在家里了？

慕夜猶豫了很久，不知道要不要告訴程桑自己來了，可畢竟出了這么大的事，如果讓程桑父母知道，恐怕更為難吧……

慕夜矛盾了很久，最終發(fā)了這么一條消息過去。

慕夜：我也想你，你睡了嗎？

過了大概六七分鐘，程桑那邊回復(fù)了過來。

程桑：剛洗完澡，躺在床上了。

慕夜猶豫了一會，還是從側(cè)面問了出來。

慕夜：今天打你電話一直關(guān)機。

程桑：手機壞了。

慕夜看到這條，心里稍微安慰了點，而且看程桑的語氣，似乎事情已經(jīng)平靜了下來，于是他決定把自己來的事情暫時隱瞞下來。

慕夜：你洗完早點睡吧。

程桑：睡不著，陪我聊會天。

慕夜：要上yy嗎？

程桑：懶得開電腦，直接語音吧。

慕夜看到這行字，默默笑了笑，感覺程桑還是一點沒變，心里的擔(dān)心算是慢慢放下了，于是回復(fù)。

慕夜：qq語音音質(zhì)你受得了？

程桑：[語音]（你怎么現(xiàn)在比我還龜毛？不學(xué)好。）

慕夜：[語音]（都說是跟你學(xué)的，還有什么不滿意的？）說完這句，慕夜自己忍不住，笑了出來。

說真的，知道程桑什么事都沒有，他比誰都開心。

笑了一會，慕夜覺得不對，抬起頭四處看看，服務(wù)員都以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他。

唔……

慕夜也吃不下去了，看看剩下的，自己又點了一份雞塊打包，準(zhǔn)備找個旅店住下然后再跟程桑聊。

程桑剛收到慕夜的回復(fù)時，心情異常復(fù)雜，他很想什么都告訴慕夜，可又不愿意慕夜擔(dān)心，而聽著慕夜說話時輕松的語氣，他更不想把這件事說出來。

按照慕夜的性格，也許會選擇退出來成全自己的家庭，所以程桑不希望慕夜直接面向這個現(xiàn)實。

聊著聊著，程桑心情也放松了很多，默默想著，這樣真好。

甚至有一瞬間他萌發(fā)了一個念頭，什么都不管了，帶著慕夜去一個地級的小城市住下來，隨便找個普通工作，就這么一直過下去。

可這個念頭也僅僅只存在了一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