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如今的情形如何，穩(wěn)妥起見，你我需各做一些準備，我這里也有些事務(wù)要交代交代，明日出發(fā)罷。”

沈夢點頭答應(yīng)。

話畢辭去，斜陽不顧沈夢的推卻，一路送他到兩界交界，拱手道別時，終是忍不住，柔聲道：“沈夢，我很高興你來找我?！?/br>
沈夢卻稍避開他似有熱度的目光，只低頭一笑，匆匆揮手離去。

斜陽站在那里，看沈夢悠悠飛去，內(nèi)心一片柔軟?；叵氘斈?，若說殘鼎連面也未見就念著沈夢，實在叫人奇怪；那么他自己，彼時不過一面數(shù)語，偏偏就將那乖傻的小道士記掛在心上了，這樁不知所起、拖沓數(shù)百載的心事，也不知道該怪誰才是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　　下一章說說當年第二次見面的事。

☆、第三章清桐有蔭

四百年前，仙有另外的仙，魔是其他的魔。小道士虛長了些年歲，但在那時依然還是個道士。

正逢著人間五月天，氣候溫和，宜出行，宜郊游。

連峣縣北接郁嶺，南臨莫澤，正處在當中的山水宜居之處，民生繁茂。這里的廟會向來是十里八鄉(xiāng)最熱鬧的一場。大清早起，從各處聚來的攤販便在天王宮前的長街上挨個占好位置，擺開賺錢的家伙什。漸漸日頭起來，人也多了，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，場面很快熱鬧起來。

參加廟會的人群一路往廟門緩慢移動，多是平頭百姓攜家?guī)Э?、和和樂樂地趕集，也姑娘閨友結(jié)伴來上香祈福的。鄉(xiāng)野之地民風開放，女子大膽不拘，也不怕人偷看，看到面善的回你一笑，要是心動了說不定還擲一香囊。這自是引得不少鄉(xiāng)紳公子也來湊趣出游。

這其中，尤以白衣玉冠、紙扇輕搖的一位翩翩公子，最為玉樹臨風。他雙眸烏亮，玉面清新，一笑時臉頰就露出兩個可愛圓渦，兼之紅唇皓齒，目光和煦，如春風沐人，讓人見之心喜。

其實他面前那位烏衫勁服的男子更是一等一的英姿，長眉入鬢，唇峰凌厲，自有一番英武不凡的颯然氣質(zhì)。那人臉上傲然不笑，氣息拒人千里，見到窺探過來的目光，就鳳眼不耐地冷然一瞥，卻依然惹得許多女子忍不住頻頻偷眼看他。

但此刻這位冷面郎君，卻當頭攔在了白衣公子面前，對著他露出了難得的笑臉，雖然狡黠，卻也難掩一絲興奮地道：“沈夢道長，許久不見??！”

白衣公子正是沈夢，他一臉迷茫地看向?qū)Ψ剑t疑道：“你是？”

冷面郎君的臉刷地拉下了，等了片刻，見沈夢實在是一點都想不起來的樣子，只好忍氣道：“我是斜陽，在莫澤，你問我名字的，想起來沒？”

此時距莫澤一面已有倏忽數(shù)年時間，斜陽已經(jīng)從半大小孩抽條長成了英俊青年，但眉眼間依然能看出當年的模樣，他不相信這樣說了，沈夢還會想不起來。

不料沈夢哈哈干笑兩聲，卻道：“這位斜陽公子，呃，或者道友？莫要胡謅訛我了，小道不記得有在莫澤認識了誰?；蛟S是別處一面相識？抱歉抱歉，小道確實不認得了?！鄙驂艄碜髁藗€揖，斜陽臉色更難看了。

沈夢一貫是與人為善的，見這俊朗小生一腔熱情而來，卻被他說得滿面不悅，心里也是有點過意不去，便拿扇子指著路旁小攤，道：“不過相逢即是有緣，便讓小道請一碗豆花，如何？”

待斜陽黑著臉跟沈夢坐在攤邊的小板凳上，手捧一碗白生生的豆花時，他覺得，這請客的分明是自己想吃。沈夢已經(jīng)完全顧不上他了，在旁邊自己吸溜吸溜吃得一臉享受，最后還意味猶盡地舔了舔嘴唇。

豆花都吃完了，沈夢看斜陽似乎還沒有要走的意思，只好問：“斜道友，可還有事？”

“叫我斜陽便可。沈道長呢，來此有什么事？”斜陽不答反問。

“啊，我就閑逛閑逛?？傇谏缴闲薜?，偶爾也要體味一番人間世情嘛?！鄙驂粜σ饕鞯馈?/br>
斜陽此次可以說是專門來堵沈夢的。他自幼在莫澤孤單長大，后來四方游歷，但身為魔修，走的卻是較中正的一派，不愛與魔道里那些滿手血腥的攪在一塊，因此這些年愈發(fā)有些獨行。而仙修那邊，雖說仙界與魔界平和相處已有段時間，但兩界暗地里仍互不相容，因此修仙之人與修魔之人多是走不到一塊。

斜陽對道士里有印象的也就沈夢這么一個人，還莫名有點上心。最近正好有些閑暇，于是他頗費了點勁，冒險打聽到端華派去，七拐八拐地，知道了沈夢下山來這一帶游歷，便尋了過來。找到了人，其實也沒想好要怎樣，更未料人家會一點都不認得他，此時只能厚著臉皮，非要與沈夢一起行動。

沈夢軟著攆不走斜陽，只能隨他跟著了。兩人順著街市人流慢慢挪動，在悠悠哉哉看過各色商販小攤，玩賞過諸般新奇玩意，一路吃了兩串糖葫蘆、一份巴掌大的八寶青果、喝完碧泓草泡的清茶潤口、又塞下四塊桂香凍糕之后，沈夢頂著斜陽從訝然到緘默無語的目光，愜意地摸摸肚子，終于結(jié)束了覓食，心滿意足地逛到了廟前。

廟額上“天王宮”三個大字金光閃亮，飛檐屋脊排排瓷塑生動，殿堂內(nèi)天王塑像高大威武，泥彩鮮艷，貼金璀璨，四面門窗均有道家典故漆彩木刻。單看這氣派，便知這天王宮平常也是香火旺盛，功德善捐是不缺的。

信眾們多在前殿上香祈拜，人頭攢動，香煙裊裊，頗為熱鬧。但廟里空間畢竟有限，來的人絡(luò)繹不絕，堵得里面比外頭擁擠得多。斜陽不習(xí)慣跟這么多人接觸，眉頭皺得快要打結(jié)，竭力躲避著周圍靠過來的人，但饒是沉著臉釋放了最大的冷意，也擋不住摩肩接踵的人流，免不了時不時地被擠到，于是臉色就愈發(fā)地不虞了。沈夢見狀，合扇一笑，口中喊著“借過、借過”，領(lǐng)頭帶著斜陽穿過人群，拐到偏殿，又行過角門，走到?jīng)]人的庭院中，方松口氣。

隔墻人聲擾擾，此處卻安靜清簡，唯有一棵梧桐參天蔽日，枝葉繁茂，風過簌簌，頗有些鬧中取靜的出塵之意。斜陽總算將臉色放緩了些。

沈夢抬起手掌，喜愛地輕拍了拍梧桐粗壯的樹干，感嘆道：“喧喧紅塵清涼地，凡生不識個中意啊?！?/br>
兩人默默享受涼風，清靜了半晌。臨走時沈夢輕瞥了一下院角，又暗看一眼斜陽，心里想著，等甩了這個拖油瓶，晚上再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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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半時分，天王宮內(nèi)一片安靜。

白日喧鬧的人潮早已退去，廟祝道人們也都在廂房里呼呼沉睡。殿上唯余長明燈燭火靜燃，那處梧桐庭院中，連月光都遮蔽得稀薄，只投下一片深深暗色。

此時院墻頂上蕪草微動，忽然悄悄翻進個人，卻是改著一身素色道袍的沈夢。

沈夢剛站定，不料身側(cè)又一雙腳輕落，他嚇了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