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笑意。

這些可都是他的親身經(jīng)歷！

當年初來人世時，人類的朝代還稱為大明，他初來乍到、無處安身，頂了一個病死書生的身份，老老實實地讀了幾年四書五經(jīng)，隨著大流去考了科舉。

院試、鄉(xiāng)試、會試、殿試……一路上磕磕絆絆，好不容易混了個二甲出身，接著又被分到了翰林院編書，一編就是好幾年。

眼看還要繼續(xù)讀書下去，青熙實在忍不了，棄了書生的身份，當劍客去了。

因此，他對蘭西如今的狀態(tài)完全是感同身受，作為從小無所拘束的妖怪，像饕餮那樣愛讀書的，才是少數(shù)。

據(jù)他所知，幾年冒出頭的新妖怪越來越少，主要原因還在協(xié)會弄出的考試上。一兩次考不上，也就罷了。像人魚這樣考七八次的，實屬另類。

“怎么樣？”青熙徐徐善誘。

蘭西十分心動，然而還是拒絕了。

他將大姐曾經(jīng)的雞湯翻出來作為回應：“先學做人，再做事。我還年輕，時間還多……”

急什么三五年呢？

青熙的笑容凝結(jié)在了臉上。

……似乎，有些道理。

好強的性格讓他不想就這樣輕易地面對自己的失敗，冷笑一聲：“學做人？人類弱小而短壽，我們學他們做什么？”

這已經(jīng)屬于強詞奪理的范疇了。

蘭西摸清了青熙的性格，對他的怒火也沒有了畏懼，他嘻嘻一笑，指著青熙身上黑色的禮服：“你已經(jīng)學到了啊。”

無論是裁剪得體的禮服，還是一看便價值不菲的配飾，青熙全身上下哪里還有妖怪的模樣？

……分明，就是人嘛。

狐貍?cè)缭饫讚?。人魚什么時候如此能言會道了？

的確如此，妖怪為何要小心翼翼隱姓埋名地混居在人類之間？不就是想要通過和人的相處，感悟性靈，看透自然，通曉自身嗎？哪怕為妖，卻不代表著它們已經(jīng)到達終點，妖的上面，還有更高更次的存在??！

青熙接下來的話也說不出來了，他默默地回憶了一下，他似乎已經(jīng)有好幾十年沒有好好修煉了……

那么，這樣說來，成為萬眾矚目的大明星真的那樣重要嗎？

那真的是他所追求的東西嗎？

似乎，他沒有將對方洗腦，對方卻成功地讓他動搖了信念。

——比他的幻術(shù)還要可怕！

九尾狐沉默了一下，明白自己如果任由人魚帶著他的思路走，今天恐怕真的要無功而返了。

看向人魚的眼神一凜，青熙的眸子里帶出幾分詭異的紫色，他聲音幽幽，似是誘惑：“旁人辱你謗你，難道你就不生氣？”

蘭西的表情有些迷茫，整條魚呆呆的。

“和我走，我?guī)湍闫圬摶厝ィ趺礃?？?/br>
“不要！”蘭西一字一頓地回答，青熙眉頭一挑，誘哄：“為什么？”

“我、去、找、玄、墨！”

狐貍咬牙。

這蠢魚，如此相信饕餮！就不怕被賣了嗎！

越是被拒絕，心底的不甘越是強烈，如果說，剛開始青熙還只將小家伙當作是很好的玩伴，現(xiàn)在，則對將小家伙的引導權(quán)搶過來志在必得了。

“可是，他的家人似乎不喜歡你……”

青熙手指微動，人魚耳旁便響起了遠處的對話聲：

“阿兄，你真要讓玄墨如此胡鬧？帶了個男孩子來不說，還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那種……那種傷風敗俗之事！您也不管一管？”

一道蒼老的聲音接著想起：“那你說呢？”

——是玄墨爺爺！

對話結(jié)束，蘭西又回到了那種遲緩而呆滯的狀態(tài)，他聽到青熙在耳旁道：“瞧，別人不喜歡你，你湊上去干什么呢？”

哪怕受到幻術(shù)影響，蘭西仍然忍不住翻了個白眼。

他又不是大熊貓，怎么可能所有人都喜歡他？

和玄墨做朋友，又關(guān)他的家屬什么事情？他又不是嫁進對方家里做媳婦兒！

他現(xiàn)在可算是弄明白了，感情這狐貍是真的無聊??！又幼稚又執(zhí)拗，嫉妒別人多了玩伴，就想要仗著自己的魅力搶過來。

實在是……熊孩子。

莫名其妙地，蘭西從對方那里找到了優(yōu)越感。雖然他不聰明，可他卻不幼稚?。?/br>
不過……他在這里和青熙嘰嘰歪歪了這么久，玄墨竟然一點兒也沒發(fā)現(xiàn)么？

青熙把自己腦海里能想到的好處全部拿出來當作條件，卻最終被人魚一一反駁，弄的最后連他自己都有點兒煩。

正當他準備將人魚打暈抗走時，大廳中燈光忽然暗了。

幾個音符忽然響起，緊接著，一連串的旋律接踵而來。

投注在蘭西身上的法術(shù)在這時候失去效用，他轉(zhuǎn)過頭，發(fā)現(xiàn)鋼琴前面，竟不知不覺多了一個人。

銀白色的燕尾裙上灑滿亮光，女生頭發(fā)微卷，年輕的臉龐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意。

——端是一副大家做派。

全場寂靜了下來，任憑音符飄蕩。

蘭西的目光從臺上移開，在一旁，發(fā)現(xiàn)消失已久的玄墨。

對方靜靜地靠在柱子上，遠遠地看在臺上，目光不知道飄向了何處。

明明耳畔是清幽的音樂，眼前燈光亦是暗淡，但蘭西……心中卻忽的燒起了一把火。

玄墨這個家伙！

他原本還在想對方去了哪兒，原來、原來是躲在一旁欣賞女孩子??！

哼，重色輕友、見利忘義！

或許是和青熙的周旋太過傷神，亦或者是被眼前的場景刺激，蘭西忽然就覺得有些委屈。

那委屈發(fā)自最底層的心臟，一路蔓延上來，最后，連喉嚨里也是酸澀。

——虧他還把對方當作最好的朋友！

——虧他寧折不屈、潔身自好、清正廉潔地拒絕了狐貍的誘惑！

可對方呢？

只不過是一個漂亮妹子，他就被忘在角落里去了。

叔能忍，魚不能忍！

恰當此時，曲子在掌聲中結(jié)束了最后一個音符。女孩兒款款起身，頷首道謝。

蘭西聽到身旁九尾狐的聲音：“……不錯，看來是下了功夫?！?/br>
其實，青熙也就是隨便夸一夸，卻不曾想，自己隨口的一句話，徹底點燃了人魚心中的不甘。

一只手忽地從一旁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腕，青熙詫異地轉(zhuǎn)過頭，對上人魚的眸子。

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在發(fā)亮，在暗淡的燈光里熠熠生輝。

“你不是歌神嗎？”

“不是邀請我去演唱會嗎？”

——今天，這里，就有最好的機會！

青熙愣了一下，雖不明白人魚到底發(fā)哪門子的瘋，但不可否認，對方寥寥幾句話，驀地點燃了他心底的火焰。

笑容浮了上來，青熙仿佛覺得有一簇火苗，從人魚的手心傳了過來，猝不及防卻又無法抵抗地將他燃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