夢境中拉出來，沉默著把人裹得緊緊的，隔著被子都能感受到桑湛的驚慌，李善鴻只覺得心臟被人撕了個口子，一點(diǎn)一點(diǎn)往外滲著血。

李善鴻摟著被子，被子摟著桑湛，桑湛摟著自己亂糟糟的腦袋，良久才鎮(zhèn)定下來，桑湛咳了咳，從李善鴻懷里出來勉力笑笑，“沒事了，”見李善鴻一臉陰沉，又笑開一些，“真沒事兒?！?/br>
“天這么冷為什么躺地上睡？”

桑湛沒好意思說，只說是睡相不好半夜?jié)L下來了，李善鴻哪里信他，桑湛屋里那么點(diǎn)大的塌他都能睡穩(wěn)，怎么到他屋里這么大的床都能睡滾下來？李善鴻實(shí)在是想不出來他睡地上的理由，桑湛不說他也不多問，攙著人坐到床上，拿被子把人裹成蠶寶寶才出門去，過了會兒又提著熱水回來，兌好溫度給桑湛擦汗。桑湛看他板著臉一言不發(fā)，也沒掙扎就讓他把自己收拾了遍。

桑湛在地上睡了一晚上，骨頭咯噠咯噠脆響，手腳冰冰涼的，怎么捂都捂不暖，李善鴻索性不讓他起來，桑湛被按在床上，脖子以下給被子裹的一絲寒氣都進(jìn)不去，只有腦袋小幅度動動，跟癱了一樣，覺得怪別扭的，“我還是起來吧，天亮了?！?/br>
“躺好，我回來之前不許起來?！崩钌气櫟伤嘀皇殖睗竦闹幸鲁鋈チ?。

桑湛只能躺著數(shù)床幔上的花紋，數(shù)著數(shù)著就走神了，耳邊一陣陰風(fēng)刮過，跟夢里那個贗品一樣涼颼颼的感覺繞上來，“阿湛，你想我跟你走嗎？”

“想嗎？”

桑湛垂了眼簾，聲音含在喉嚨里咕嚕咕嚕，贗品沒聽清楚他的話，咻的一下散了。

正品坐在床沿，把一個小桌子放到床上，邊擺碟子邊問桑湛，“你說什么呢？”

“沒什么，”桑湛爬起來，“我又沒病，去桌上吃吧?！?/br>
李善鴻伸手探到被子里摸了摸，還是冰冰的，“我都擺好了?！?/br>
桑湛對著剛擺了兩個碟子的桌子和繼續(xù)擺的李善鴻無語。

李善鴻把最后一碟水晶糕擺好，才遞筷子給桑湛，“好了，吃吧?！?/br>
桑湛夾了口吃的，熱騰騰的食物驅(qū)散些寒意，舒服地瞇起眼，他隨口問道：“剛出去過了？”

“嗯，送送哥哥。”

桑湛一愣，筷子停了下來，“這么快？”

“是啊，”李善鴻見他不動了，直接給他喂了一嘴，“有鄭書畢陪著，他才不在意走的早不早?！?/br>
桑湛鼓著腮幫子嚼吧嚼吧，好一會兒才吞下去，“什么時辰了？”往常這時候李善鴻已經(jīng)出門了。

李善鴻知道他想的什么，“我這幾天空，不用去?！?/br>
桑湛古怪地看他一眼，一臉‘你不用刻意抽空陪我我自己搞的定’，李善鴻哭笑不得，封典之前他的確是空著的。

誰也沒說話，安靜地面對面進(jìn)食，直到巴彥敲了敲，報(bào)：“爺，娘娘來了?！?/br>
“我娘？”

李善鴻和桑湛互看一眼，從對方眼里看到些異樣，李善鴻是訝的，桑湛是慌的。

他跟李善鴻現(xiàn)在的關(guān)系有點(diǎn)復(fù)雜，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(yīng)，桑湛直覺想躺下去繼續(xù)睡，干笑道：“我再睡會兒……”

“你又沒病，”李善鴻拿桑湛之前的話噎他，“起來吧，衣服給你放這了，我先去前廳等你?！?/br>
桑湛苦不堪言，只能爬起來磨磨蹭蹭換了衣服，兩步換做三步一點(diǎn)點(diǎn)往外挪。

路不長，再慢也得到，桑湛挪到前廳的時候李善鴻正和李姜氏面對面坐著說話，李姜氏背對桑湛，他只能看到一個纖細(xì)優(yōu)雅的背影。

這還能不能算見公婆，見婆婆？不對，見丈母娘？嗨嗨嗨，也不對……

桑湛暗自苦惱的時候，李善鴻已經(jīng)看到人了，見他還窩在角落愁眉苦臉，直接跨過去把人拔了出來，拽到李姜氏面前，“娘，這是桑湛?！?/br>
桑湛沒防備，一下就立李姜氏面前僵成一根木樁子，身子板的直直地給她鞠了一躬，跟被硬生生折彎的似得，“娘娘好……”

李姜氏對著桑湛上下打量，李善鴻給她做了再多鋪墊，活生生的人在面前時她還是有些反應(yīng)不過來，“……不必多禮。”

桑湛身子又折回來了，站在原地繼續(xù)木樁子，李善鴻適時給他解圍，自然地拉著他坐下，桌面上就成了三人相對的狀態(tài)。

李善鴻在那邊和李姜氏說這話，時不時搭上幾句在桑湛身上，桑湛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坐著眼觀鼻鼻觀心，提到他的時候就點(diǎn)頭應(yīng)幾聲，其余時候安靜地氣聲都沒。

李姜氏心里五味雜陳，大兒子小兒子一個德行，她已經(jīng)丟了大兒子，可小兒子這，她也不知道該做什么比較好，只能跟著李善鴻的話偶爾跟桑湛說上一兩句。

這孩子看上去老實(shí)過頭了，坐在邊上連眼神都沒換過，跟你說話的時候會好好地看著你，眼睛干凈極了，叫人討厭不起來。

“小湛你平常都做些什么？”

桑湛乖乖答道：“最近在皇城沒什么忙的，有時候出去逛逛，大部分在府里搭把手?！?/br>
李姜氏笑，“鴻兒不常在府里，你會無聊吧？”

桑湛搖頭，“不會的，府里人都很好，況且我這兩天也要回去了?！?/br>
李姜氏啊了聲，看小兒子明顯低落下來的情緒，有些訕訕，“也是，出來久了家里是該著急的?！?/br>
桑湛只是笑不再多說，李善鴻接過話茬，“娘你出宮難得，在我這用過飯?jiān)僮甙桑俊?/br>
“你不是該說在你這小住幾日再走嗎？嫌娘礙事么？”李姜氏佯裝不悅，李善鴻忙道：“您想住便住，我哪會說不啊？”

“逗你玩的，娘待會兒就回宮了?！崩罱厦銖?qiáng)滿意，望了眼城墻，“娘很久沒給你們做飯吃了吧，今兒個娘給你們做頓好吃的怎么樣？”

李善鴻拍拍母親的手安慰道：“沒事的，哥哥知道的。”

李姜氏峨眉輕蹙，“我那樣對他說了……”

“他不會介意的，”李善鴻肯定地說，見李姜氏不想繼續(xù)說這件事，便岔開話題，“宮里怎么樣？”

“該處置的都處置了，剩下的念在趙老的份上，流放了，”

李善鴻撇了眼桑湛，見他沒在意才問，“那女眷呢？”

李姜氏幽幽嘆了口氣，“和趙太后一起送到寒山去了，這一生大概就是青燈相伴了?！?/br>
“還有一個，十六失蹤了?！?/br>
李善鴻有一瞬回不過神來，“……善仁？失蹤了？”

第七十二章

桑湛眉毛跳了跳，沒說話。

李善鴻當(dāng)他是緊張的，往桌子底下輕輕覆在桑湛的手背上安撫，桑湛手指蜷曲幾下，到底是忍住了沒去勾對方，不合適。

桑湛呆了點(diǎn)不代表傻，趙綏棱托給他的仁兒和李姜氏母子口中的“善仁”顯然就是同一個人。趙綏棱讓他帶仁兒離開皇城，如果他沒有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