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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拿一身宦官的衣服,我還要去伺候夔王呢?!?/br> 粗暴地裹好自己的胸,套上素紗中單,系上細細的絲絳,打了一個最簡單的雙股結(jié)。 黃梓瑕站在半人高的銅鏡前,看了鏡內(nèi)人一眼。一身宦官服侍,尚且濕漉漉的頭發(fā)垂落在她的肩頭和胸前,看起來是個清秀纖瘦的少年模樣,眉眼清朗,微有憔悴的面容上,一雙眼睛卻清幽如深潭,早已不是少女的模樣。 她深吸一口氣,胡亂將半濕的頭發(fā)攏到宦官的紗冠內(nèi),轉(zhuǎn)身拉開門閂,大步走出了房間。 順著宮女們指引的方向,她進入建弼宮主道。今日建弼宮新落成,氣象自然不同,前面廣袤湖面波光粼粼,湖上無數(shù)棠木舫穿梭。湖心島上歌女正踏著歌聲起舞,湖邊柳樹懸掛著一長列粉紗宮燈,春風拂面,暖日和煦,一派融冶景色。 迎面就是主殿,巨大的照壁矗立在殿前,上面寫的是建弼彌章四個大字。 她站在照壁前,抬頭看著這四個大字,只覺得這四個字筆畫舒展,頗有端坐威儀之感。只聽身后有人說:“這是皇上御筆親書,你這小宦官也看得出好來么?” 她回頭一看,對方是個穿著紫衣的男子,約莫二十來歲模樣,皮膚瑩白,顯出一種與年齡不相稱的純凈。他的額頭正中,不偏不倚長了一顆朱砂痣,襯著他雪白的皮膚和墨黑的頭發(fā),顯出一種異常飄渺的出塵氣息來。 在這種地方出現(xiàn),這種年紀,又剛好額頭長著一顆朱砂痣的人,黃梓瑕立即便想到了這人的身份。她趕緊對著這個含笑的少年躬身行禮:“鄂王爺。” 鄂王李潤,在皇家眾王爺中他脾氣最好,是個可親的溫柔少年。他笑著朝她頷首,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,問:“你是這宮中的?哪個公公帶著你的,怎么把你打發(fā)到這里來了?” 宮中宦官都知道,離宮中當差幾乎就沒有出頭的,一年到頭見不到皇帝皇后的面,和宮女們一樣,多是等老的,所以一般都是老弱病殘被發(fā)到這邊來。 她神情自在,說:“我是跟著夔王爺來的,剛剛下車時失足落水,宮女們帶我去換了衣服。” 李潤微笑道:“這樣。那我?guī)氵M去吧?!?/br> 她跟著李潤繞過照壁,宮女在前方引路,順著游廊一路過去,便看見殿中已經(jīng)有一群人坐著聽一個女子彈琵琶。琵琶聲如珠玉,跳躍流瀉,配上此時的艷陽,不可言說的愜意。 “這么好的琵琶,打斷了多可惜?!崩顫櫿f著,佇足在殿外傾聽。黃梓瑕也只能靜靜站在他身后,等一曲終了,才一起進內(nèi)去。 殿內(nèi)坐了夔王李舒白,還有排行第九的昭王李汭和最小的康王李汶,一個長得頗為漂亮的女子身穿黃衣,鬢邊一枝開得正艷的海棠花,橫抱琵琶坐在對面。 昭王李汭是個最好事不過的富貴閑人,年紀已十□□歲,卻依然像個少年一樣喜歡嬉戲玩樂,也沒有個王爺?shù)臉幼?,看見他們來了便興高采烈地沖他們招手:“四哥,七哥,快來快來,我在教坊中新尋到一個妙人,一手琵琶技藝真是天下無雙!” “剛剛已經(jīng)在外聆聽了半曲,果然是此曲只應(yīng)天上有?!崩顫櫿f道,在李舒白左近坐了,問,“四哥,皇上呢?” “皇上今日早上發(fā)了頭疾,御醫(yī)正在問診,大約稍等再來?!崩钍姘渍f著,目光稍稍一抬,眸光在黃梓瑕的身上一瞥而過,卻什么都沒說。 黃梓瑕暗暗咬一咬牙,快步走到他的身后,低頭垂首地站著,十足一個忠心耿耿的宦官模樣。 康王李汶還在打量她,只聽昭王李汭笑道:“說起來,皇上還不是為了四哥在cao心?”李汶便立即轉(zhuǎn)開了注意力,問:“是什么事?” 李舒白早已聽見了風聲,卻只淡淡問:“不知是cao什么心?” “嗤,你看看這人,還要假作不知!”李汭環(huán)顧眾人,指著李舒白大笑道,“你說還有什么?自然是你這本朝四王爺?shù)幕槭?。年過二十還依然獨身的王爺,本朝實在罕見,你再清心寡欲下去,簡直駭人聽聞!” 李潤也正色道:“正是,原說四年前就替四哥擇妃了,只是當時吳太妃去世,你既然打定主意要替母妃守孝一年,大家也只能隨你。偏巧孝期滿后,又遇上龐勛那個逆賊作亂,你南下平叛,又耽擱下了。如今河清海晏,四哥年紀也老大不小,再不立妃,恐怕皇叔和太妃們也不會放過你了?!?/br> “就是啊,皇上和皇后也算煞費苦心,這回這場婚事,你是怎么也逃不過了?!边B康王李汶也跟著起哄,端了酒來敬他。 李汭偷空覷見琵琶女含笑垂臉,目光卻偷偷落在李舒白的身上,便問:“錦奴,你一直看著夔王做什么?” 席間諸王都大笑,李舒白只微微揚眉。唐朝教坊風氣最是開放,即使是教坊內(nèi)人也多與侍衛(wèi)隨扈相雜嬉戲,甚至風流韻事還被傳為美談。是以那個琵琶女錦奴也不羞澀,只抱著琵琶半掩面容,笑道:“錦奴斗膽,只是一直聽得京城傳言,夔王風姿神秀,恍若天人。今日一見,果然名不虛傳,難怪我平時在教坊中所見,一眾姐妹的心都在夔王身上。” “可惜啊,你那些姐妹要傷心了?!崩顩I一手攬了錦奴的肩,笑道,“你回去轉(zhuǎn)告各位姐妹說,我這位四哥鐵石心腸,注定是要辜負人的,不如寄托在我身上,還有指望些。” 在錦奴的笑聲中,酒菜又重新添置。宮女們穿梭來去,歌伎的歌聲響遏行云。 在這熱鬧景象中,黃梓瑕卻覺得自己完全是個局外人,她只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,目光落在李舒白的背影上,似乎在注視著他,其實卻什么都沒看,只想著自己的事。 席上一群人聊著,不知誰提的話題,問李舒白:“四哥,我聽說皇上有意讓周侍郎周庠接任蜀郡刺史,你覺得如何?” 李舒白隨口說:“周侍郎我倒不了解,只聽說官聲甚好。不過他幼子周子秦我倒是見過幾面,是個很有趣的少年人。” 李汭笑道:“正是正是,周侍郎脾氣很好,但每次要是發(fā)怒,必定是被這個兒子氣的?!?/br> 李潤問:“是忤逆不孝子么?” “倒不忤逆。他是幼子,周侍郎教子有方,周子秦上頭三四個哥哥都是能干的,也不指望這個小兒子,他就算當個紈绔子弟也是順理成章。可偏生這個兒子,每日里不讀書不學藝,不斗雞不走狗,只喜歡往義莊跑,都成京城一大笑話了?!?/br> “義莊?”康王李汶失笑。 李汭笑道:“正是啊,他平生第一大志愿就是當仵作,后來被周侍郎打了幾頓,不得不改變了志向,整日堵著京城捕頭要做捕快去,捕頭們又不敢得罪侍郎大人,又不敢得罪周子秦,看見他簡直是魂飛魄散,逃得飛快!” 李汶大笑,對李舒白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