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數(shù)一數(shù)二大宦官的氣派還是一點不少,微揚著下巴用鼻孔看人:“楊公公,皇后殿下召見你,說有人想要與你一敘?!?/br> “哦,好的,公公稍等?!秉S梓瑕不敢怠慢,趕緊跑回自己房中換好衣服,就在走到半路時,她駐足想了想,終于還是拐了個彎,先去了跟李舒白說一聲。 夏日漸熱,李舒白如今經(jīng)常在臨湖的枕流榭中。 黃梓瑕過去時,他正一個人望著面前的小湖。初夏的湖面,高高低低的荷葉舒展在水波之上,在剛剛亮起的宮燈光芒之下,荷葉上仿佛蒙著一層晶瑩的銀光,仿佛積了一層薄雪或淡煙,朦朧幽遠。 她站在對面,遙遙望著他,還在想是不是要過去特意說一聲,卻發(fā)現(xiàn)他已經(jīng)轉過頭,看向了自己。 于是她隔著小湖向著他行禮,準備離開,卻發(fā)現(xiàn)他微抬右手,作了一個過來的手勢。 黃梓瑕遲疑了一下,但想想畢竟還要靠他發(fā)薪俸的,于是趕緊跑過去。 “天將晚了,要去哪兒?” “皇后派長慶召見我,說是有人要見我?!?/br> “哦。”他平淡地應了一聲,揮揮手示意她離開。但就在她剛剛一轉身準備離開時,她忽然覺得膝蓋后方被人一腳踹中,右腳一麻一歪,整個人頓時控制不住重心,撲通一聲,倒栽蔥般扎進了荷塘中。 幸好荷塘并不深,黃梓瑕又熟悉水性,她掙扎著爬起來,站在荷葉堆中仰頭看著上面的李舒白,郁悶地問:“為什么?” 他不回答,只負手站在岸上,不言不語地瞧著她。 黃梓瑕悻悻地捋了一把滿是泥水的臉,踩著荷塘邊的太湖石爬上岸來,一邊擰著自己往下淌水的的衣袖,一邊說:“王爺您是什么意思?這下我得先去沐浴更衣才能進宮了,又得耽擱多久……” 話音未落,她眼角的余光看見李舒白的衣服下擺又是一動。她立即往旁邊跳了一步,準備避開他這一腳,誰知李舒白這一腳卻是橫掃過來的,她這一跳根本就避不開,頓時又被踢進了荷塘中。 滿湖動蕩,被她墜落的身體激起的水花傾瀉在周圍的荷葉上,荷葉頂著水珠在她身邊搖搖晃晃,宮燈光芒下,只見滿湖都是散亂的水光,映得黃梓瑕眼前一片光彩離合。 在這波動的光線中,她看見站在岸上的李舒白,唇邊淡淡一絲笑意,晚風微微掠起他一身天水碧的輕羅衣,那種清雅高華的氣質(zhì),簡直令人神往。 但黃梓瑕只覺得此人險惡至極。她站在破損的荷葉和渾濁的水中,連頭上和臉上粘著的水草菱荇都忘了摘下來,直接幾步跋涉到岸邊,也不爬上去,只仰頭瞪著他問:“為什么?” 李舒白彎下腰看著她,仿佛她現(xiàn)在狼狽不堪的模樣讓他覺得十分愉快,他的眼角甚至難得有了一絲笑意:“什么為什么?” “一再把我踢下水,很好玩嗎?” “好玩?!崩钍姘拙尤缓翢o愧色地點了一下頭,“難得多日以來的謎團今日一朝得解,自然想找點事情開心一下?!?/br> 黃梓瑕真覺得自己要氣炸了:“王爺?shù)拈_心,就是看著我兩次落水出糗?” 李舒白收斂了笑容,說:“當然不是?!?/br> 他勾勾手指,示意她爬上來。黃梓瑕氣呼呼地攀著太湖石,再一次爬到岸上,還來不及開口說話,甚至連身子都沒站穩(wěn),耳邊風聲一響,她只覺得眼前的景物一瞬間顛倒旋轉,整個人身體陡然一冰,耳邊傳來撲通的入水聲和水花飛濺的嘩啦聲,還有自己下意識的低呼聲——她知道,自己又落水了。 “最好是三次才圓滿?!?/br> 黃梓瑕氣急敗壞,勉強抓著荷葉站起身,一邊胡亂抬起淌著泥水的袖子抹著臉上淤泥,只看了他一眼,卻什么也不說,向著荷塘另一邊跋涉而去。 她踩著淤泥深一腳淺一腳的趔趄著,艱難地走到岸邊,然后順著臺階爬了上去。 初夏天氣尚且微涼,她打了個冷戰(zhàn),覺得自己應該快點去洗個熱水澡,不然必定會得風寒。 眼角的余光瞥見李舒白沿著荷塘一路向她走來,但她此時心中一片惱怒憤懣,只當是沒看到,轉身加快腳步就要離開。 耳邊聽得李舒白的聲音,不疾不徐傳來:“閑云與冉云已經(jīng)死了。” 她腳步頓時停住了,呆了一呆,才猛地轉頭看他。 李舒白站在她的身后,平靜如常。 “所以,像你這樣的小宦官,就算今晚消失在太極宮,也不過是一抹微塵,吹口氣就過去了。” 黃梓瑕僵立在荷塘前,水風徐來,她覺得身上寒意漫侵。但她沒有回頭看他,她只垂著頭,看著荷塘中高高低低的翠蓋,一動不動。 “景毓?!崩钍姘滋岣吡寺曇?,喚了一聲。 景毓從月門外進來,看見黃梓瑕一身泥水滴答流淌,不由詫異地瞥了一眼:“王爺?!?/br> “去告訴長慶,楊崇古失足落水,今日天色已晚,恐怕收拾好儀容后已經(jīng)太晚,不便打擾皇后了?!?/br> 景毓應了,立即快步走出去。 黃梓瑕咬了咬下唇,問:“那明日呢?” “明日?你失足落水,不會得風寒么?難道還能進宮去傳染給王皇后?”李舒白淡淡說道,“等你痊愈應該已經(jīng)是一兩個月后的事情了,到時皇上皇后也會知道你是個守口如瓶的人,估計心就淡了。” 黃梓瑕囁嚅許久,訕訕地說:“多謝王爺?!?/br> 說完之后,她的心中又是一陣凄涼——什么世道啊,踢自己下水三次的混蛋,自己還得好好謝他。 李舒白回頭看她,見她渾身淌水的狼狽模樣,忍不住喚了一聲:“你……” 她抬眼看他,等著他的吩咐。 但他停了片刻,又只轉頭看著池中荷葉,抬手示意她下去。 黃梓瑕如釋重負,趕緊躬身行禮,退了下去。 頂著一身泥水,她到廚房提了兩大桶熱水,把自己全身洗干凈,又胡亂把剛洗的頭發(fā)擦個半干,就倒在了床上。 這段時間為了這個案子,她東奔西走牽腸掛肚,確實異常疲憊。所以剛躺下一碰到枕頭,她就開始陷入昏睡。 也不知睡了多久,她聽到房門輕響,傳來輕微的扣門聲音。 數(shù)月顛沛養(yǎng)成的警覺讓她迅速睜開眼,半坐了起來掃視室內(nèi),發(fā)現(xiàn)昏暗一片,夜已深了。 她披衣起床,開門一看,只見李舒白站在門口,左手執(zhí)著一盞小燈,右手上提著一個小小的食盒。小燈的光是一種微暖的橘黃,照在他平時如同玉雕一般線條完美卻讓人心聲沁涼的面容上,沒來由地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柔和意味。 見她怔愣發(fā)呆,他也不加理會,只將手中的食盒往幾上一放,說:“也好,不需要我叫你了。” 雖然驚覺,但那只是下意識的身體反應,黃梓瑕的意識尚不清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