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臂彎中,卻覺得自己仿佛依靠在平靜港灣中的小船,周圍雜亂人群緩緩遠去,褪為虛幻流動的背景。 黃梓瑕覺得自己的心口有種溫熱的東西緩緩散開,讓她全身的肌rou都變得僵硬,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。 這種感覺,真令人討厭啊,似乎會讓人再也無法清晰冷靜地看這個世間似的—— 就像當初,被那個人擁在懷中一般。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,推開李舒白,掙脫出他的臂彎。 二 天降雷霆(二)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,推開李舒白,掙脫出他的臂彎。 李舒白薄唇微抿,許久,才慢慢放下自己被推開的手臂,用一雙幽深暗沉的眼睛看著她。 她自己也是呆了一呆,還沒等回過神來,耳邊那個扭曲的哀嚎聲傳來,是那個被活活焚燒的人,聲音凄厲絕望,令人心顫。她拉一拉李舒白的袖子,倉皇地問:“能過得去救人嗎?” 李舒白看著面前洶涌沸亂的人潮,皺眉道:“怎么可能?!?/br> 薦福寺內沸反盈天,了真法師早已停止了講經,寺中弟子盡力維持秩序,衙門差役也在拼命叫喊,卻收效甚微。 身邊盡是鬼哭狼嚎的混亂,薦福寺內簡直已經成了修羅場,無數人在這一場擠踏中折了手腳、傷了關節(jié)。 就算有人提了水過來想要撲滅那人身上的火,也無法在這樣四散奔逃的人群中擠到他的身邊,所有人只能一邊擠踏,一邊眼睜睜看著那人在地上抽搐打滾的幅度越來越小,哀號聲也越來越小,最后終于發(fā)出一聲扭曲得不似活人的尖利聲音,再也沒有了聲息。 薦福寺內狂亂的人潮終于逐漸散去,逃到大殿上、回廊下、魚池中的人們,有的撫著自己受傷的腿在呻吟,有的抱著自己脫臼的手臂咒罵,更有人頭臉受傷,捂著面頰遠遠避在旁邊,指著那具尚有余火在燃燒的尸體,顫聲說:“這,這是不是天譴?” 旁邊一個牙齒被磕掉的人滿嘴是血,憤憤地吐出一口血沫,說:“依我看,正應著了真法師說的報應,被雷劈了!” “不知這是什么人,平時做了什么惡事,害得我們卻平白無故被波及,真是倒霉透頂!” 周圍的人哀聲一片,對這場突如其來的禍事議論紛紛。 “我去看看那個人?!秉S梓瑕見周圍的混亂擁擠已經過去,那邊已經空出一塊,便轉過身,向著那個被燒死的人跑去。 倒斃在地后依然在燃燒的尸體旁邊,已經騰出了大片空地。 爆炸后灑落一地的蠟塊幾乎都已經燃燒殆盡,只有一些碎屑余燼,多是鮮紅色的,靜靜撒落在地上,仿佛是淋漓的血一般。 寺內的和尚正提著水趕來,一桶桶兜頭潑下,但那個全身起火的人早已燒得面目全非,不見動彈了。 陰暗灰沉的天穹之下,只剩得一根描金貼花的巨蠟靜靜矗立,一具焦黑尸體,一地殘余蠟塊,顯得凄涼無比。 不知被擠到哪兒去的周子秦終于狼狽地趕回來,二話不說,和黃梓瑕一起蹲在這具水淋淋的焦尸旁邊,研究起尸體來:“初步判斷是個男人。被燒成這樣了,身高……看不出;年齡……看不出;膚色……看不出;特征……看不出……” 黃梓瑕打斷他的話:“死者男,偏矮偏瘦,膚色較常人白皙,年紀不大,應該不到三十。身穿朱紅色絳紗宦官袍服,腰系黑色絲絳,初步推斷身份為宦官。” 周子秦看著面前這具焦黑的尸體,不敢置信地看著她:“崇古,你真是太厲害了!這么一具燒得半焦的尸體,你居然看得出來這么多?別的不說,衣服早就全都燒光了?。 ?/br> 黃梓瑕無語地看了他一眼:“剛剛開始燒起來的時候,我們不都親眼看到了嗎?你沒看到他的身高體型年齡衣著?” 周子秦默默搖頭:“顧著我的魚去了?!?/br> “那么,他的聲音雖然凄厲嘶啞,但那種尖利也絕對不似普通男人,聽出來了嗎?” 周子秦繼續(xù)搖頭,“周圍這么吵,我被淹沒了?!?/br> 李舒白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走到他們身后,此時微皺眉頭,說:“嗯,他燒起來的時候,我也看到了,身體相貌衣著確如崇古所說,沒有差錯?!?/br> 周子秦沮喪地自言自語:“只有我沒看見啊……” 似乎是為了安慰他,李舒白說:“不過,他燒起來之前,我也沒看到,沒注意到他當時站在那里?!?/br> “成千上萬的人,他一個站在人群中,個子又瘦小,當然看不到嘍?!敝茏忧卣f。 黃梓瑕卻眉頭微皺,略一思索,然后抬手將死者身旁的一塊令牌拿起來。 這塊令牌是銅質的,上面鉆出的孔洞中還殘留著他身上絲絳的灰燼。令牌被火熏得烏黑,但黃梓瑕拿在手中,一眼便看出上面鑄的五個字——“同昌公主府”。 “同昌公主府?” 李舒白看了看黃梓瑕手中的令信,微微皺眉:“難道是同昌府上的宦官?” 黃梓瑕將濕漉漉的令牌在手中翻了個個,看著上面精細的花紋,說:“這塊令牌,看起來像是真的。” “自然是真的,內府的工藝,錯金交銀的字跡,外面的人仿造不來?!崩钍姘渍f。 周子秦則還蹲在那具尸體旁邊,一臉期待地望著尸體的胯下,自言自語:“怎么辦呢……” 黃梓瑕問:“什么怎么辦?” “平生第一次要研究宦官的尸體,有點緊張怎么辦呢?” 黃梓瑕和李舒白都無語地將頭扭到了一邊。 雨終于還是下起來了,一點兩點,稀稀落落。那豆大的雨珠卻顆顆迅疾,砸在人肌膚上,微覺疼痛。 三人避到薦福寺大殿的檐下。前面的講經臺還搭建著,上面的供桌香案和蒲團卻都已經翻倒在地,狼藉不堪。臺前不遠,是被雨水澆熄了的香爐,香爐旁邊的巨大蠟燭,一根已經熄滅,另一根只剩了中間殘余的一尺來長蘆葦芯子立在那里,周圍散了一地的蠟塊。 薦福寺這一場盛大的法事,就這樣隨著那些栩栩如生的龍鳳花紋,天花亂墜,全都碎裂在塵埃。 寺外有人快步走來,正是大理寺少卿崔純湛。他身后有人幫他打著一把大傘,但崔純湛根本不加理會,一臉晦氣地疾步走到李舒白面前,朝他拱手行禮,面帶勉強的笑容:“夔王爺?!?/br> “崔少卿來得好快?!崩钍姘走€禮說。 “可不是嘛,正結束了公事,準備來這邊聽了真法師說法的,沒成想還未到半路,就聽說薦福寺這邊出事了——聽說是天降雷霆,劈死了一個男人?”崔純湛一邊說著,一邊示意仵作跟著周子秦一起去檢驗尸體。 黃梓瑕回答道:“是。大約就在辰時末,了真法師講到報應之時,天降霹靂,劈碎了左邊那只巨燭。當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