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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說,放棄。 他低下頭,不由自主便笑了出來。他說:“夔王爺可真是審時度勢,算無遺策。你明知道王家如今的存亡就在我一句話之中,卻還擺出這種讓我自己選擇的寬容姿態(tài)?!?/br> “蘊之,此事是我對不住你?!崩钍姘啄淮寡?,無意識地轉(zhuǎn)著手中的茶盞,緩緩說道:“但你可曾想過,梓瑕當初曾揭發(fā)王皇后當年往事,她若嫁入你家中,日后如何自處?” 王蘊冷笑道:“她既是我妻子,我自會一力維護,何勞王爺cao心?” “那么,若我在你刺殺事敗之后,直接上京面圣,事態(tài)又會如何?”李舒白不動聲色問,“你們王家,可逃得過這一劫么?你即使想要維護,又能如何維護?” 王蘊慢慢說道:“王家覆滅的幾率,沒有夔王府大?!?/br> 李舒白口吻冷淡:“夔王府有余力反抗,而王家沒有?!?/br> 堂內(nèi)又陷入安靜,沉沉的夜色籠罩在他們身上,一室燈光明亮而壓抑,他們都看見對方眼中的復雜神情,低沉晦暗,難以捉摸。 茶煙裊裊,在半空中勾出種種虛幻形狀,隨即又幻化為無形。 許久,王蘊才低聲說:“既然王爺已經(jīng)知曉一切真相,那么我也不再瞞你。你以為,這幕后人為何會在這個時候,不顧一切出手,要將一切自己難以掌控的東西迅速鏟平?” 李舒白垂眼默然道:“或許是之前江南道地震,有人說,朝堂將有異變。此時動手,剛好順應天時地利人和?!?/br> “那么,王爺下一步準備如何打算?可曾想過黃梓瑕在您身邊,會遇到什么事情?您覺得自己真能在這樣的局勢下,護得她安然周全?”王蘊盯著他,聲音十分低沉,卻異常清晰,一字一頓地說道,“固然王爺天縱英才,運籌帷幄,然而在家國之前,人命如同草芥,何況只是區(qū)區(qū)一個失怙少女。有時候,毫厘之差,或許便會折損一叢幽蘭?!?/br> “這便是……我不敢給她承諾的原因。”李舒白低頭望著小幾上的琉璃盞。鮮紅色的小魚靜靜在水底棲息著,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在望著他們,一動不動,恰如沉在水底的一滴血。 “有些事情,我必須去了結(jié),讓自己親眼看到真相。但也許我這一去,便再也無法回來,我……不能讓她與我一起涉險?!?/br> 仿佛是平生第一次,他的話語中有了猶疑迷惘。 王蘊欲言又止,但最后終于忍不住,還是說道:“然而王爺早已做了決定,并且認為自己是絕對不會輸?shù)摹K阅阋婚_始便對我提出解除婚約的事情,因為你已成竹在胸!” “不,你說錯了?!崩钍姘椎氖种福诹鹆ПK中的水面上輕輕一觸。“我只是,想要讓她自由。” 小魚在水底受驚,魚尾左右搖擺,想要逃離這危險動蕩的漣漪。然而水波在琉璃盞中回蕩,它身在其中,避無可避,唯有獨自承受。 王蘊霍然站起,聲音也變得尖銳起來:“王爺?shù)囊馑?,梓瑕在我的身邊,不得幸福??/br> 李舒白沉默抬眼望他,看著這個如同春風般的男子,此時為了黃梓瑕,終于盡失素日沉靜。他不由得笑了出來,叫他:“蘊之,稍安勿躁?!?/br> 見他難得露出笑意,王蘊怔了怔,唯有悻悻重新坐下,生硬說道:“失禮了……請王爺恕罪?!?/br> “你誤會我的意思了。實則我只是想給梓瑕一個自由選擇的機會。無論她選擇你,或者我,讓她不受拘束。而為了讓你我處于同一天平……”李舒白含笑的目光從他的身上,緩緩轉(zhuǎn)移到窗外。重重樹影正靜靜蹲在夜色之中,如同潛伏的怪獸,如同候伺他人好夢的貘獸?!拔医諏熬?,那一場刺殺將就此揭過,我并不知幕后使者和帶頭人是誰,王家也能消弭那一場風暴?!?/br> 王蘊垂眸不語,只是下巴微揚。 李舒白又給他斟了一杯茶,碧綠的茶水盛在青藍色的瓷盞之中,燈光照在他修長的白皙手指之上,春水梨花,舒展優(yōu)雅。 他微笑道:“蘊之,難道你對自己不自信,覺得如果沒有那一紙婚書約束的話,梓瑕就不會選擇你?” 看見他如此悠閑自得的模樣,王蘊只覺得胸口一陣灼熱涌過,無法自抑的,他抬手接過李舒白那盞茶,說道:“愿王爺北上順利,我會盡快處理好此間事務,以免王爺后顧之憂?!?/br> 第224章 萬水千山(1) 王蘊并沒有來黃家。 第二天,黃家的人接到了他身邊人傳來的口信,因事務纏身,無法赴前日所約,還望見諒。 “看他的意思,今日本該是來商議婚事的,據(jù)說還有王家?guī)孜蛔謇线^來的……”黃梓瑕的堂伯父黃勇本來也召集了族中老人,興沖沖地等待王蘊上門,結(jié)果他沒有過來,讓他們驚疑不定。 “該不會……王家對這樁婚事,又有了遲疑?” “不可能啊,昨日王公子還遣人來商討了一下儀程,看如何妥善地讓我堂侄女入京完婚……” “何況,就算傳說未婚妻殺親出逃,王家也未曾對這樁婚事表達什么意見,我看,不可能有變的?!?/br> 幾個族老紛紛表示,把黃梓瑕嫁入王家應該還是很穩(wěn)妥的,應該沒有變卦的可能。 正在大家因為王蘊不到,要先散了時,外面卻有人跑進,手中捧著一封信:“老爺,六小姐有信?!?/br> 在堂姐妹中排行第六的,正是黃梓瑕。黃勇頓時又興奮起來:“是王家公子寫給她的?” “不是。”門房搖搖頭,說,“是夔王送來的?!?/br> 眾人面面相覷,這才想起,黃梓瑕之前,是在夔王身邊做小宦官的。 “然而……她如今是我們家的姑娘,夔王又如何會給她寫信呢?”他們心下大疑,等拿過信一看,封皮上寫著,夔王府宦官楊崇古放歸留蜀事宜。黃梓瑕收受存檔。 “還是夔王府的人做事妥帖,就算她如今恢復了女兒身,畢竟離開夔王府還是要走個程序的?!彼麄冋f著,都不敢拆夔王府的信,趕緊命人送到黃梓瑕手上。 “夔王府宦官,放歸留蜀?” 黃梓瑕將信看了看,然后拆開來,抽出里面的紙張。展開紙張的一剎那,她看見抬頭三個字—— 解婚書。 她默然將信又折好,將送信的人送出門,關好了門,然后將那封解婚書打開,又看了一遍。 瑯琊王蘊,年幼聘得蜀郡黃梓瑕。因二人年歲漸長,天南地北,心意相背,故立此書解之,此后各自婚嫁,永無爭執(zhí)。 黃梓瑕怔怔坐在窗下,看著瑯琊王蘊四字,又將信封拿起,看著上面李舒白的字跡。 他昨晚對她的承諾,如今便真的幫她解除了婚約。 從此她與王蘊,再無緣分。 她將解婚書折好,塞回信封之中。手指觸到了里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