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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霍引心里一緊,猛地轉(zhuǎn)身。 俞眉遠踩到裙裾,重重絆倒在地。 他三步并兩步?jīng)_到她跟前,就見她已自行爬了起來。 月白的衣裙上沾滿泥污青苔,臉頰上蹭了幾道泥痕,原本干凈齊整的小姑娘變得狼狽。 俞眉遠眉不皺,眼不驚,只把雙手伸到眼前看了看,忽然看到地上他落下的影子,想也想就伸手拽住霍引的衣袖。 見她生怕他跑掉的緊張模樣,霍引頓時哭笑不得,他目光在她身上一轉(zhuǎn),落在她手上。 白嫩的掌上是數(shù)道刮痕,被砂石蓋著,血水正一點點從刮痕間滲出。 她竟一聲疼都沒叫出來。 霍引覺得自己胸口像被什么扎了一下,有些疼也有些悶,他開始懊惱自己的小玩笑。 “霍引,你知道剛才山洞里那個女人是什么人嗎?”俞眉遠急道。 那個女人的聲音,與她死后魂魄未散時聽到的聲音一模一樣。 這個人就是上輩子真正對她下殺手的人。俞眉遠沒想到這人竟然這么早就潛藏在俞府里。 不,也許就在她的身邊,每天對著她笑,在她毫無所知的情況下一步步將她逼上絕路。 只要想想,俞眉遠便不寒而栗。 霍引眼神頓沉,身上氣息明顯一改。她并不是如他所想得那樣,因為貪玩爬上那座疊石假山,她是抱著某個目的故意去的。 “你不疼嗎?”他答非所問地望向她的手。 俞眉遠看了看自己的傷,搖頭,道:“不疼?!?/br> “先前不知道是誰告訴我一句話,‘自己的身體自己要顧惜,如果連你自己都不愿珍惜,還有誰會替你愛惜?’”霍引淡淡開口。 俞眉遠一滯,蹲在她身前的少年身上落滿被大樹枝葉剪碎的天光,他垂目的神色比之先前來得更認真。 “我回去會讓人好好包扎。”她情不自禁回答。 霍引抬了眼皮,目光穿透人心。 “小阿遠,有些事,不是你能管,也不是你該管的?!?/br> “霍引,我想知道她的身份,這對我而言很重要。如果你知道,我求你告訴我?!庇崦歼h手一緊,掌中的血滲得更多。 “我不知道?!被粢恋?,他將她的手抓下,輕輕打開她的五指,瑩白的掌中一片紅腫。 “那……你要抓莫羅?”俞眉遠思忖片刻,改了心思。 霍引猛地抬頭,緊盯著她。 “俞四姑娘,我再說一遍,這些事不是你能插手的。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,都不要以身犯險。” 冷冽的口吻,不容置喙。 不知不覺間,他已經(jīng)不是拿面對稚子的態(tài)度在面對她了。 “你不懂,我現(xiàn)在不管,他日我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?!庇崦歼h咬緊唇,重生這么長時間,她頭一次恨自己還是個孩子,恨自己雙手無力,什么都做不了。 霍引訝異極了。 她真的才六歲么?這些話從她口中說出來,妖異至極,卻又讓人……難過。 死?她知道何謂生?何謂死? 她才……六歲。 正值懵懂。 “我知道你要抓莫羅,讓我和你一起找他?!庇崦歼h見他沉默,急道。 莫羅和那個女人是一丘之貉,抓到莫羅,也許她就能知道那個女人的身份。 霍引松開她的手站起,俯望她。 “快回院吧,別胡鬧了?!?/br> 俞眉遠聽他語氣又換回先前的戲謔,便知他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。 “霍引……” “第一,叫我哥哥;第二,這事沒得商量?!彼麚u搖頭,堵了她的話,“我要走了,你別再插手這事。若是讓我發(fā)現(xiàn)你再冒險,我會將你的行徑轉(zhuǎn)告令尊大人。” 他說走就走,不留余地,轉(zhuǎn)身便離。 這次卻不像上回那樣走走停停,存心逗弄她,而是干脆利落地邁步而去。 對手又多了一個人,功力明顯還在莫羅之上,這么危險的事,他自己都沒把握,怎么可能再帶上她犯險? 俞眉遠見他去的堅決,知道再怎么說也沒用,便站在原地看他。 片刻后,他的背影漸失。 她忽然揚聲。 “霍引,就算你們將整個東園翻個底朝天,也找不到莫羅的。我知道他藏在哪里,如果你改變主意,就來找我。我每天巳時都在這里等你?!?/br> 上一世,他們肯定沒有抓到莫羅,否則也不會在六年后才牽出了俞府那么大樁的秘案。 風又起,白玉蘭的花瓣落了滿天,霍引的身影消失。 她也不知他聽沒聽到。 …… 老太太壽辰的第三日,本要邀了東西兩園的至親到慶安堂里吃酒聽戲行令,可到了這日不知為何,酒也撤了,戲也停了,東西二園宅門緊閉,園里仆婦巡察不斷。 園里喧鬧消停,俞眉遠樂得清閑,早上去慶安堂給老太太請安之后,就轉(zhuǎn)到園子角落的這棵玉蘭樹下候著。 涼風習習,幽香脈脈,俞眉遠坐在樹下的青石板凳上,等得乏了,不知不覺間俯到凳上睡去。 玉蘭樹繁盛的枝干間,有雙清亮的眼,沉默地望著石凳上的小姑娘。 真是個倔強的女孩。 霍引藏在樹上,無奈笑了。 樹下的俞眉遠卻做了噩夢。 不,與其說是夢,應該說她又回憶起了過去。 ☆、第17章 母親 樹下的俞眉遠卻做了噩夢。 不,與其說是夢,應該說她又回憶起了過去。 …… 臘月十八,屋外積滿厚雪,她長發(fā)披爻跪坐在琴案前,奏一曲不成調(diào)的樂。 將軍府夫人的正屋,寬敞而華麗,織金的幔帳,毫無雜色的大毛褥子,一切都舒適而溫暖。 但她已無知覺,只剩日復一日的麻木。 “錚——” 琴弦一震,尖銳的聲響過后,曲調(diào)嗄然而止。 啪噠……啪噠…… 殷紅的血從指尖一滴滴落下,滴在琴身之上。 琴身烏沉,很快便不見那些厲厲殷紅,只余幾點深褐色的痕跡。 她看了自己的手半晌,心頭忽然怒起,震袖而起,走到墻角。 墻上掛著弓與箭,不染塵埃,卻滿是銹痕。 她將弓取下,細細摩娑。 “呵,神箭俞四娘……”她嘲諷地念出自己舊日名號,從箭筒里拔出羽箭裝上。 勾弦引弓,她將箭朝著門口處射去。 門在此時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