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，他就偏要她看他。

    她越冷，他就越傷她，因為只有傷害她，她才會給他一點點的反應(yīng)。

    他們針尖對麥芒似的要爭個輸贏。

    她抗拒他每次靠近，不給他任何機會。

    他們成親十二載，除了成親那天，她都在獨守空房。開始是他不愿進她房，后來是她不讓他進。成親第十年秋的那個雨夜，他又因她的冰冷而怒到極致，便藉酒裝瘋進了她房中，將她按在榻間。

    他在她耳邊叫俞眉初的名字，然后如愿以償在她眼中看到憤怒，還有屈辱與恨。其實他是清醒的，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抱的人是誰。

    他甚至想但凡他有一絲糊涂，都不會是今天這樣的局面。

    可沒有如果。

    那夜過后，她恨透了他。

    她偷偷喝避子湯。兩人碰見了她連面子上的應(yīng)付都不再給他。

    他痛怒至極，她卻告訴他要和離。

    他被氣瘋，便去俞家求娶俞眉初。那時她毒重，在外人眼中已經(jīng)病入膏肓，俞家那“賢惠”的惠夫人不想失去和魏家的聯(lián)姻，便同意了。

    后來……就沒有后來了。

    死也是魏家的鬼——她提和離的時候，他是這么告訴她的。

    她真的死了。

    他想自己也終于解脫。

    可不料……往后十年，他孤獨終老，思念至死。

    回憶蝕骨。

    不論這輩子還是上輩子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俞府，暖意閣。

    燭光昏昏，周素馨拿了剪子剪去燭花，房里又亮起。

    俞眉遠(yuǎn)又讓金歌將木玲瓏送了來，屋里有人來來去去擾得她心煩，她就將人都趕了出去，房里頓時靜下，她坐在床上專注把玩木玲瓏。

    曾在她手玩了無數(shù)個日夜的東西，她如何不認(rèn)得？

    一看到這木玲瓏，她就想起將軍府佛堂里暗無天日的時光。

    這拳頭大小的木玲瓏，其實是由二十八件木制散件組成，以木榫想接，暗藏機關(guān)，只要找著竅門，便能全部拆下，再一根根組合成天衣無縫的木玲瓏。

    “啪嗒”一聲輕響，木玲瓏被她按下了第一個機關(guān)，一根木條彈起。她偏頭想了想，手指一下下點著，越來越快，動作從最初的猶豫變得利落，像是種條件反射。轉(zhuǎn)眼間，木玲瓏被她全部拆散。緊接著，她又將榫口對接，一根根拼起，轉(zhuǎn)眼間又把木玲瓏恢復(fù)原狀。

    她的動作行云流水，似不費吹灰之力，可只有她自己知道，她是在怎樣的煎熬之下，鉆研出了破解之法。她不是精于此道的人，要破解這些東西十分困難，這木玲瓏又是天下第一精巧的東西，她本束手無策。

    佛堂的日子孤冷，無人對話，滿面慈悲的佛像在她眼中只剩猙獰一片。

    青嬈已死，周素馨已瘋，她日夜蝕心，只能將滿腔憤滿寄在這木玲瓏上，沒日沒夜地把玩鉆研，著了魔似的破解著。

    不是她喜歡，而是她不得不玩。

    因為但凡有一點點空隙，她的心就難以遏止的痛與恨。

    “金歌?！彼龁玖寺暋?/br>
    “誒。”金歌應(yīng)聲而入。

    俞眉遠(yuǎn)將木玲瓏拋回給她。

    “無趣的東西，還你吧?！?/br>
    她說著倒在了床上。

    這木玲瓏是永樂年間魏眠曦親自構(gòu)想督造的東西，如今提早出現(xiàn)，這意味著……他和她一樣，重生了。

    舊事不可再憶，可那人竟也回來了，命運不是厚待她，而是要讓她再受一遍？

    想都別想！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翌日，變天。

    秋寒驟至。

    瑜園的抱廈里，穿了撒金大花銀紅褙子的女人正懶懶倚在羅漢榻上，手里捧著杯熱茶，正似笑非笑地盯著堂下站的婆子。

    “二老爺看中了青嬈，來求我有什么用？那是我們二房姑娘跟前的貼身丫頭，就是到了老太太那里，也沒有從姑娘屋里強娶丫頭的道理。您是我們府里的老人，怎么連這個道理都不懂了？”

    ☆、第26章 陰局

    天陰陰的，瑜園的地面被細(xì)雨打濕，青石上的水漬斑駁，并未鋪滿。

    有個青色人影一路小跑到瑜園上房的抱廈外，被守在屋外的丫頭給攔了下來。

    “二姨娘，小玉來了。”

    丫頭傳喚一聲，就聽里頭傳出聲音：“讓她進來?！?/br>
    小玉拔了拔發(fā)，將頭上雨珠甩下，這才掀了簾子進去。屋里只有羅漢榻上倚著的二姨娘和一個站在榻邊陪著笑臉的婦人，并沒別人在旁邊侍候。

    “林嫂先坐，這事咱們一會再議，我有事先問問這丫頭?！倍棠锓畔虏柰耄逼鹕碜?，笑著讓林嫂坐。

    這林嫂是西園二爺俞宗耀跟前長隨林棟家的女人，大家都喚她林嫂。她這回過來，乃是因為自家男人受了二爺吩咐，要想辦法討個丫頭做小。

    這事難辦，那俞宗耀誰不好要，非要大房姑娘身邊的人，林嫂想了半天沒有主意，只好來找二姨娘碰碰運氣。

    見有人進來，林嫂欲言又止，看了眼小玉，只能先坐了。

    小玉走到榻前，只是彎彎腰，并不行禮。

    “這丫頭，怎么不好好行禮?！绷稚┛吹孟∑?。

    “小玉，到我跟前來。”二姨娘沖小玉招招手，這才笑著向林嫂解釋，“嫂子不懂，這丫頭可憐。她父親是個天生傻的，母親早沒了，家里只有個祖母還算清醒，一家三口就靠年邁的祖母。如今老人家歲數(shù)大了，家里沒錢銀來源，就好將這丫頭賣了換錢度日。我見她一家可憐，就留下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果然可憐，二姨娘菩薩心腸。”林嫂陪笑夸道。

    “可惜這丫頭隨了她爹，腦子也不好使，進來這么久了禮還學(xué)不全，又有個怪脾氣，只喜歡呆在雜物庫房，不愿和別的丫頭住好屋子。問她，她只說雜物庫房像她家?！?/br>
    “竟有這事，倒真是稀奇，有福不享，專挑那粗陋地方呆？”林嫂睜大眼，驚奇地上下打量小玉。

    “可不就是這樣。她禮數(shù)不全，人又蠢鈍，倒是手上有點力氣，我就將她安排在章華屋里做個粗使丫頭，行動也避著點人，免得沖撞到其他人?！倍棠稂c點頭，又笑著朝小玉溫言道，“小玉，二爺屋里頭，可有什么好玩的事兒？”

    林嫂一聽這話，便知小玉是她安在章華屋里的眼線，就開口要去外間候著。

    “林嫂別見外，都是自己人，坐著吧?！倍棠餂]讓她走。

    “沒有好玩的。”小玉悶悶開口。

    “那你見著漂亮jiejie沒有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