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有去處？”俞宗翰不勉強。

    “也許會回平州老家吧?！?/br>
    “是回平州，還是去回賓閣？亦或是奇物坊？”俞宗翰淡道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知道……”周素馨大驚。

    “言娘的事，我怎會不知？”俞宗翰苦笑，自嘲道，“她不信我而已。從來沒有信過?！?/br>
    其實他也恨她。

    就算他們夫妻十載，就算她為俞家費盡心思，她也從沒相信過他。

    所以再艱難的日子，她都沒在他面前說過一句；所以那么多的秘密，她沒向他坦言過哪怕半個字。

    他們互為夫妻，卻彼此猜忌，互相防著對方，到最后，無法回頭。

    至高到明日月，至親至疏夫妻。

    至親……至疏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周素馨在驚訝，俞眉遠也一樣驚訝。

    只是她不得不壓下這股情緒，仍舊保持著平靜，讓自己像睡去般。

    院里響起細碎腳步聲，周素馨已經(jīng)離去，俞宗翰已從水榭上過來，他身邊還跟了另一人，是他的心腹。

    “主人，你為何不直接問她夫人身上的毒？這些年我們一直在查這事。給夫人開藥的大夫我們都已經(jīng)找著了，夫人根本就不是重病，而是中毒?！蹦侨寺曇舻统?，氣息平緩，是個練家子。

    “她不知道這些。從頭到尾她都在說我府上后宅陰私，言辭中并無半點與這些有關(guān)的東西。想必言娘并沒告訴過她。細想想也是，言娘那脾氣，恐怕恨不得這些事隨她埋進土里，好讓阿遠遠離這些是非才好?！庇嶙诤部吹讲贿h處趴在疊石上的俞眉遠，神思飄遠。

    “屬下帶人去揚平莊探過了，夫人所住的并不是揚平莊，而是緊臨揚平莊的富貴莊。兩個莊子一路雙岔口，正常進去是到揚平莊，只有當(dāng)富貴莊外的障眼陣法被人關(guān)閉時，外人才看到富貴莊的入口。所以前些年……主人去揚平莊接夫人時，都找不著人。如今那里的法陣已經(jīng)被徹底毀去了，想是夫人臨終時怕人發(fā)現(xiàn)端倪。若非與我同去的倪先生精通奇門之術(shù)，恐怕也發(fā)現(xiàn)不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她處心積慮地離開俞府，哪那么容易讓我找到。”俞宗翰摩娑著腰間一個褪了色的荷包道。徐言娘離開的那六年間，他去找過她，可到了揚平莊才發(fā)現(xiàn)她并不在那里。那時他以為她絕情到帶著女兒徹底離開，便也憤而死心，只是回府后還瞞著所有人。豈料她竟是躲在旁邊莊子上。

    用如此繁雜的方式避人耳目，徐言娘肯定是發(fā)現(xiàn)了俞府有人對她不利，她生怕一個不察便禍及女兒。彼時徐家已沒，她能靠的只有自己而已。

    “據(jù)倪先生說，從那殘陣可以看得出是江湖失傳的古陣，我查過那片地方，數(shù)十年前那一代的山地都是蕭家產(chǎn)業(yè)。所以主人，你說蕭家……”

    “若真是蕭家，那言娘也必定知道我的身份了，所以她才那般防著我，而月尊教的人盯上她也不意外?！庇嶙诤矓[擺手，阻止了他的話，“府里的釘子扎得太久，也是時候需要拔一拔。還有，九王那邊……”

    “屬下接到消息，月尊教的人與九王的接觸越來越頻繁，恐怕這其中會有變數(shù)?！?/br>
    “多找些人盯著。自莫羅死后，月尊教派進京的人越來越多，近日尤甚，京里越來越不太平。若言娘真是蕭家……阿遠的安危甚憂?！?/br>
    俞宗翰說話間已行至俞眉遠身前。

    俞眉遠正睡著，眉眼像言娘，唇卻像他。

    每次見著她，他就想起言娘。想見，卻也怕見。

    “阿遠，不如你離京一段時間吧?！彼?。

    言娘的最后一愿求他護著女兒，他自當(dāng)竭力而為。

    “主人，要叫醒四姑娘嗎？”

    “不必，讓她睡吧。我也只是想見見她而已。她醒了就著人送她回房。對了，把我從良海帶回來的那張弓一并給她?！?/br>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俞眉遠睜眼里，身邊已空無一人。

    沐善居的管事將一張弓交到了她手中，又讓外頭的丫頭送她回暖意閣。她謝過管事，便持弓而回。

    今日突然聽到這么多消息，她有些難以消化。

    蕭家？月尊教？九王？還有她父親的身份？她的母親又知道些什么？

    她隱約覺得這一切都與和皇陵地圖有關(guān)，但線索雜亂無章，卻又無從梳理起。

    從前她只當(dāng)母親徐言娘是個后宅女子，所行一切不過圍著宅院與男人?？扇缃瘛粽嫒绺赣H所言，那母親的心思便不能按一般后宅女子來揣摩。

    一路走著，一路想著，她情不自禁握緊手中的弓。

    那張弓比普通弓要小些，與當(dāng)初魏眠曦想送她的弓大小相近，以良木所制，是張難得的好弓，只是沒那么珍貴而已。

    “姑娘！”云謠的叫聲傳來。

    俞眉遠收了心思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已走到暖意閣外，云謠正指使著曇歡在掃暖意閣的院子。

    “青嬈呢？”她問起青嬈。

    “在屋里呢。三夫人給你縫了個暖手筒，這會遣了身邊的巧兒給你送了來，青嬈正招呼著呢?！痹浦{便回道。

    俞眉遠點點頭，上月她幫了羅雨晴一次，羅雨晴這是在送謝禮呢。

    她不以為意，轉(zhuǎn)身要進屋，卻又聽到曇歡聽她。

    “怎么？”她望向曇歡，后者卻有些欲言又止，她便朝曇歡勾勾手指兒，道，“跟我過來?！?/br>
    霍錚一見她那小手指和小眼神就有些犯怵，然而榴煙在旁邊，他有些話不便說，只好硬了頭皮上前。

    俞眉遠見他忸忸捏捏便有些氣，下狠手拽了他的手，粗聲粗氣嚇道：“有什么話快說！”

    她還就不信了，這丫頭永遠都不跟她熟！

    見離云謠有段距離，霍錚方無奈停步，低聲道：“四姑娘，那巧兒心懷不軌，你要當(dāng)心?！?/br>
    “哦？”俞眉遠挑了眼。

    霍錚沉吟一番，方小心開口：“我在素清宮替你送狐貍回巢時，見到巧兒和二房的公子私會。他們在商議著要對三夫人下手，就在下個月十七。”

    這事兒他本早要回她，奈何素清宮里她大病一場，回來后又正逢周素馨出事，他開頭是找不著時機說，后來則是徹底忘了，滿心只有一個俞眉遠。

    說起來這些后宅陰私他本不想搭理，然而這里又涉及一個女人的安危，再加上讓他無法容忍的是，他還聽到了俞章銳對俞眉遠的褻語。

    “你給我仔細說說，他們想怎么做?！庇崦歼h臉色未改，只饒有興致地盯著自己屋里。

    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