久。

    箭射完一批，他揮手下令，又是一批箭雨即將發(fā)出。

    “魏眠曦！”清泠泠的聲音響過，像她與他初逢時(shí)那一聲叫喚。

    魏眠曦轉(zhuǎn)頭，瞳眸驟然一縮。

    俞眉遠(yuǎn)不知何已掙脫了束縛，沖至最近的□□手身前，羽箭已發(fā)，她在如血?dú)堦栔抡镜孟駰U旌旗。

    “阿遠(yuǎn)——”遠(yuǎn)處的霍錚見狀痛吼一聲。

    他離她太遠(yuǎn)，援手不及。

    魏眠曦腦中空去。

    她離他很近很近。

    直覺的反應(yīng)，永遠(yuǎn)勝過所有的決斷，割舍不下的仍舊割不斷，放不下的也依舊放不下，不管再多的決心，都敵不過生死瞬間最真實(shí)的選擇。

    俞眉婷說得沒錯(cuò)。

    俞眉遠(yuǎn)也猜得沒錯(cuò)。

    他確實(shí)有一個(gè)致命的弱點(diǎn)。

    是她。

    一招，便可定下輸贏生死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俞眉遠(yuǎn)迎著□□手而站，身側(cè)疾箭如雨，不斷飛過，她卻安然無恙。

    有人快了一步，站到她身前。

    她賭對了。

    然而，毫無喜意。

    “將軍——”有人凄厲吼起。

    箭雨漸漸弱了。

    魏眠曦面朝她而站，雙手按在她肩頭，本是想擁她入懷的動作，不知怎地卻又將她推離半步。

    她低頭，看到穿透他胸口的羽箭，箭尖離她的胸口不過半寸。

    只這半寸，這一輩子，他永遠(yuǎn)無法抱到她。

    俞眉遠(yuǎn)緩緩抬頭，望見他凝固在她臉上的眼眸。

    他似乎有些話想說，卻只是看著她，只字不吐。

    他的容顏有些憔悴，不是她記憶里神采飛揚(yáng)的模樣，臉上沾了一滴血，正沿著臉頰滑下。

    俞眉遠(yuǎn)伸手，想拭去他臉上這滴鮮血。

    可突然之間，熱血噴濺而出，澆了她滿頭，站在她身前的男人轉(zhuǎn)眼只剩一具軀體撐著槍站在她眼前。

    “魏眠曦死了！魏家軍，你們的將軍死了！”

    云谷諸人帶著幾個(gè)江湖豪杰趕到，不知是誰下手割去了魏眠曦的頭顱提在手中，騎著馬闖入戰(zhàn)場，揚(yáng)聲高喝。

    戰(zhàn)場是個(gè)屠戳地獄，沒有任何仁慈。

    看著眼前沒了頭顱的軀體，俞眉遠(yuǎn)開始顫抖，胸口似乎有什么東西被猛然間掏空。

    “阿遠(yuǎn)！”霍錚趕到她身后，從背后將她擁入懷中。

    她轉(zhuǎn)頭，淚水毫無意識流下：“幫我……留他一具全尸?！?/br>
    語畢，她再難支撐，倒在霍錚胸前。

    魂魄離體。

    ☆、第193章 離魂

    晨曦的光嶄新而透亮，籠罩著滄桑陳舊的桑城，黃土灰木的屋舍接著天盡頭的綿延沙礫與湛藍(lán)的天，像一幅緩緩展開的古老卷軸。

    “沙，沙，沙……”

    鐵鏈刮過桑陵城的地面，磨著地上的砂礫，發(fā)出喑啞的響動。行走在巷間的人迎著陽光，在身后拉下長長的細(xì)影。

    “你要帶我去哪里？”俞眉婷聲音嘶啞開口。

    她雙手被長鐵鏈縛著，鐵鏈的另一端被前頭的人緊緊拽在手里。她疲乏困倦，身上已經(jīng)使不上勁，只能踉蹌走著。被俞眉遠(yuǎn)打落戰(zhàn)場后，兩人便被迫分開，她在廝殺中勉強(qiáng)活下，逃了一劫，卻被人抓住。

    抓她的人，是她父親俞宗翰。

    如今魏眠曦已死，滿盤皆亂，她心中不甘，卻已無計(jì)可施。

    俞宗翰背對著她，沒有回答。

    俞眉婷認(rèn)得這條路。

    這是通往石林的路?；柿瓯I洞的入口，就在石林間。

    “你要帶我去皇陵？”俞眉婷站住腳步。

    俞宗翰仍舊朝前走，他用力拽拽鐵鏈，俞眉婷被拽得朝前踉蹌一步，不得不繼續(xù)跟他走著。

    鐵鏈在地上劃下淺淺的痕跡，兩人都走出一身汗，才到了皇陵的盜洞入口。沿著盜洞爬進(jìn)陵墓，幽暗的墓xue像建在地獄的城市。俞眉婷早已來過，本無畏懼，今日卻不知為何心里一陣發(fā)涼。這次進(jìn)陵的只有俞宗翰和她，偌大的墓xue便顯得格外寂靜。

    “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？”俞眉婷喘著粗氣問他，她已經(jīng)很久沒喝過水，喉嚨似要冒煙，身體也疲憊難當(dāng)。

    “皇陵……還缺個(gè)守陵人，你留在這里吧?！庇嶙诤彩檬妙~上的汗。他老了，很多事力不從心。

    守陵人？！

    “不要，我不要做守陵人！我不想留在這里！”俞眉婷不敢置信地看著他，眼中漸漸露出惶恐。若要她永遠(yuǎn)留在這里，她情愿被他們一刀殺了。

    “你既不想留在俞家安穩(wěn)嫁人，離了俞家又為禍四野，不如就留在這里吧?；柿甑年幊侵杏幸蛔ㄌ焖?，塔頂接著圣山的泉眼，你就留在塔里，替桑陵守著這座陰陽兩界城吧?！庇嶙诤怖膺M(jìn)皇城。

    通天塔的秘密，除他之外，無人可知。

    “父親，不要。我求求你，求你！”俞眉婷拼死拉著鐵鏈，不肯再往前半步。

    “我不是你父親！”俞宗翰終于轉(zhuǎn)頭，露了個(gè)古怪的笑，“我是他的老朋友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”俞眉婷一愣，不知此話何意。

    俞宗翰便走到她面前：“你母親騙了我，你也騙了我，我最討厭人家利用言娘騙我！好好在這里呆著，每個(gè)月會有人往泉眼里扔食物，你不會死，你會活下去的，活得……像這座古老的皇陵一樣。”

    他心里的惡魔從未消失，早已與他共生。

    鐵鏈從地面劃過，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墓xue里格外冰冷。

    “三天之后，我們會用泥漿將皇陵外圍全部灌滿，以后……就沒人能進(jìn)來了?！庇嶙诤惨贿呑?，一邊說，也不管身后俞眉婷凄厲的尖叫。

    通天塔的秘密，主墓室的秘密，都會被淹沒。這世上再也沒有陰陽兩界城，她會是這里唯一的守陵人。

    永遠(yuǎn)，存于黑暗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魏眠曦首級被人提著沖進(jìn)戰(zhàn)場上示眾，魏家軍失了將領(lǐng)，士氣大跌，再加上群龍無首，才入夜桑陵城外的攻勢就已經(jīng)弱了下去，到了半夜攻城大軍就已退回駐地，又在城外呆了兩日，竟舉兵急行回赤潼關(guān)，放棄攻打桑陵。

    壓在桑陵城頭上的巨大陰霾被掃清，城中眾人都松了口氣，第四日，被擋在城外的商隊(duì)進(jìn)了城，再加上昌陽的軍資送達(dá)，桑陵百姓歡喜異常，在城中辦了篝火宴，通宵達(dá)旦的慶祝。

    飲酒作樂的歡聲傳遍全城，喧囂不眠之夜仿佛永遠(yuǎn)止境，接連三日。

    衛(wèi)所的議事廳里多了張軟榻，榻上半倚著一個(gè)人，長發(fā)松挽，穿一身松花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