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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楚越醒來開始,晏懷風已經(jīng)看了他好半天,楚越昏睡的時候,他覺得自己有很多話想跟他說,可現(xiàn)在人真的醒了,他卻什么都說不出來,只覺得滿心絕望。他記得蕭沉說過的話,一旦楚越過早清醒,就說明他已經(jīng)回天乏術了。楚越會死……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么無力,就算是上一次,楚越在尋簪閣得離魂癥的時候,他至少可以去找縷金衣,還有一線希望。可現(xiàn)在,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。握著楚越的手不易察覺地在顫抖,晏懷風低著頭,問:“阿越,你餓不餓?我去叫人做點東西吃吧?!?/br>他的聲音一切如常,可楚越覺感到手上一涼,有什么東西落了下來,在他的手背上慢慢洇開。“少主,你哭了……”楚越心里著急,想安慰晏懷風,想擦掉他的眼淚,可他一動也不能動,只能發(fā)出干澀的聲響,這讓他痛苦萬分。晏懷風注意到了楚越的不對勁,換了平常,他不可能一動不動,他立刻抹掉臉上的水跡,“阿越,你是不是動不了了?”57、承諾“……”楚越不知道該怎么回答,因為他從來沒想過這一天會來得那么快,單單只是想象一下以后的十年二十年都要臥床不起,一飲一食只能由人照料,絕望的情緒就難以抑制地涌上心頭,看不到任何未來的可能性。晏懷風何必要留一個廢人在身邊,而他如今成了這個樣子,以后晏懷風身邊要留誰服侍?曾經(jīng)他覺得,只要這一世的晏懷風平安、長壽,不再遇人不淑,他就能夠安心,就算陪他走到最后的不是自己也無所謂。可是現(xiàn)在他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心底其實有一絲害怕,害怕從此以后,他再也不能跟在晏懷風身邊,甚至,連遠遠望著他的能力都沒有。這要求不算高,對于現(xiàn)在的他而言卻實在是太奢侈太奢侈。如果只能這樣活著,與死了又有什么區(qū)別。“少主?!?/br>“我在?!?/br>“我想——看看你?!?/br>他現(xiàn)在連自己抬頭都做不到,也因此想要看到晏懷風的心情是那么地迫切,他甚至有一瞬間的慶幸,還好至少沒有瞎,他還看得見,那張讓他心心念念的臉。晏懷風答應了一聲,伸手抹掉眼角的水跡,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美好一點,才捧起楚越的臉,讓他看著自己。瞳孔中映出雙方的容顏,讓他回想起剛從冰獄里出來時在清歡館里的那一夜,當時他們也曾無言對望,一個如高山之云,一個似鞘中之劍,那時誰想過會有今天,再回首竟已恍若隔世。楚越眨了眨眼睛,貪婪地看著晏懷風的臉,想連他的每一絲頭發(fā),都深深刻入記憶里去,直到銘刻入骨,永世不忘。他原本不想讓晏懷風過早地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異常,可晏懷風太過敏銳,還是讓他發(fā)現(xiàn)了異樣。晏懷風會怎么想?也許晏懷風對他也有那么一點兒情意,可久病床前孝子尚且稀少,更何況他只是區(qū)區(qū)一個影衛(wèi),晏懷風的那些情意,一定會在漫長的時日里慢慢消磨,最后變成徹底的厭倦。他不想走到這樣的地步。如果是這樣,他寧可晏懷風現(xiàn)在就轉身離開,至少在他心里,他還是從前的那個楚越,而不是躺在病床上的、連動一動都做不到的廢物。楚越還在胡思亂想,一雙手伸過來,輕輕地遮住他的眼,眼前立刻剩下一片黑暗,晏懷風的聲音在頭頂響起,“不要胡思亂想,阿越?!?/br>然后就有什么柔軟溫熱的東西靠近他,在他的唇上輕柔地觸碰,然后又靠近他的耳畔,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地說:“我愛你,阿越,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愛你。就像我知道如果今天躺在這里的是我,你也不會離開我一樣?!?/br>“少主……”碧落黃泉原來只有一線之差,晏懷風短短一句話,就把已經(jīng)墜入地獄的楚越又輕易送上了云端,明明眼前還是一片黑暗,他卻仿佛看見了風起春水、夜舞螢光。無論以后會發(fā)生什么樣的事情,至少這一刻,他相信晏懷風是認真的。而有這么一刻,對他來說就已經(jīng)足夠了。晏懷風捂著楚越的眼睛,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臉上難以自抑的悲傷表情,他不敢告訴楚越,他已經(jīng)活不了多久了。他努力保持著聲音的平穩(wěn),甚至帶著一點兒與生俱來的漫不經(jīng)心,就像一切如常。他看著楚越,對方在聽完他的承諾之后,那張原本僵硬絕望的臉上慢慢浮現(xiàn)出笑意,于是剎那間整個人都生動起來,比過往的任何時刻都要風情,就像蒙塵的明珠終于被發(fā)現(xiàn),被拭去了塵灰之后綻放出耀眼的光輝。晏懷風忍不住又吻了楚越一下,才萬般小心地把人放回榻上躺平,掖好被角,哄他入睡,“阿越,再睡一會兒吧,再睡一會兒。等你好起來,我們出門逛逛?!?/br>“嗯?!背桨察o地點點頭,聞著晏懷風身上散發(fā)出來的,清新的香味,慢慢陷入深沉的夢境。晏懷風深吸了一口氣,去吩咐摘星好好看著楚越,然后步履如飛地去找蕭沉。蕭沉不在房間,侍女說是山谷里找花兒去了,晏懷風無奈,順著侍女指的方向沿路尋找。好不容易在一叢雜草之前找到了人,晏懷風上前一把抓住了蕭沉的手腕,也不管人家正在干什么,劈頭蓋臉就是一句,“阿越他醒了?!?/br>蕭沉一愣,顯然也有些意外,“怎么會這么快?”“告訴我,他……還有多少時日?”聽了晏懷風的問題,蕭沉皺了皺眉,有些疑惑地反問:“什么多少時日?”“你不是說,如果他醒得太早,就回天乏術了?你不必瞞我,直說便是,他還有多少日子可活?”看著晏懷風明顯不豫的臉色,蕭沉終于明白了過來,安撫般地笑道:“晏少主不必心急,你這是想岔了。楚公子現(xiàn)在絕無性命之憂?!?/br>“我說的回天乏術,指的是楚公子一旦過早醒轉,說明他的經(jīng)脈無力自愈,只怕是會從此癱瘓在床,至于性命,眼前是無礙的?!?/br>晏懷風原本焦灼得很,生怕自己才走開兩步楚越就斷了氣,如今聽蕭沉一解釋,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——這實在不能怪他,蕭沉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