喝了一肚子羊乳，很快就有了尿意。

    車隊停在路邊，眾人下車稍作歇息。

    莫曉去了后頭那輛馬車上解手，一身輕松地下車，卻見芮云常立在車旁。她沖他點了一下頭便要回前車。

    芮云常卻抬臂攔住她去路，冷聲問道：“莫大夫，‘狼來了’是什么意思？”

    莫曉抬眸望著他，他眉眼鋒利地盯著她。

    難道他以為自己是在指桑罵槐暗喻他是狼么？

    莫曉淡淡一笑：“這是個在下以往所處之世里人盡皆知的小故事。督公若是感興趣，在下不介意講給督公聽。”

    “說來聽聽。”

    莫曉將“狼來了”的故事簡單說了一遍。講給孩子聽的童話多半經(jīng)過美化，牧童只是損失了一群羊，而在更黑暗的版本里，連牧童自己都被狼群給咬死吞吃了。

    “這就是‘狼來了’的寓意，如姜公公那樣三番五次地扯謊，在下又如何還會信他？”

    芮云常挑眉：“你的意思，我一次次地聽元嘉‘狼來了’卻仍然不知他所說是謊言么？”

    “在下并無這樣的意思。以督公之智，又如何會分辨不出是真狼來了還是假狼來了呢？但督公須知一點，若是再縱容他如此任性下去，只能是害了他，就如那牧童最后的結(jié)局。當(dāng)他真正落難時，沒人相信他。也或許有人聽出了，他是真的驚慌，真的驚呼，但因他平日作為，沒人真正想要幫助他?！?/br>
    姜元嘉能這般胡鬧，全是靠著芮云常這把保護傘，但芮云常不會永遠是東廠提督的。這一點不用她點明，他當(dāng)然能想到。

    芮云常默然半晌。

    莫曉朝他點了一下頭：“督公自便，在下回車上去了。”

    正文 第31章晉江獨家

    - 背水一戰(zhàn) -

    離京三天后, 車隊進入太行山。

    太行山脈自北而南綿延千里，百嶺相連，千峰萬壑，極為險峻難越，卻有八處相通徑道，稱為太行八陘。芮云常這一行，便取其中的井陘關(guān)入晉。

    井陘關(guān)為一深谷，四面環(huán)山，歷來皆為燕晉通衢，咽喉之地，兵家必爭之要沖。關(guān)前一條太平河終年流淌, 關(guān)上險峰疊翠，景色優(yōu)美。

    莫曉一路欣賞這山水美景, 直到此時, 她才覺自己這回穿越稍稍值回了票價, 只是身邊同行的人不對，未免有點煞風(fēng)景罷了。

    先帝時候重修了井陘關(guān), 半里多長的石砌驛道頗為平整，但因地勢所限, 寬僅可容一輛馬車通行。車隊加快駛過這段驛道, 抵達地勢較為開闊之處。

    過關(guān)之后又有條大河，車隊在渡河前先停下，放馬飲水修整。

    莫曉下車，走到河邊。正值冬季, 水流不急，河面平靜而清澈，倒映碧空的顏色，帶著清透的蔚藍，望之讓人心曠神怡。

    忽聽背后有腳步聲靠近，她回頭一瞧，又是芮云常！與他同行的這些天，表面上她從未被限制過行動自由，但其實時時刻刻都沒有脫離過他或其部下的監(jiān)控！

    一見到他，她心中那種被監(jiān)視之感再次浮了上來，本來的好心情也大打折扣！

    她故意不看他，只低頭尋找河邊的小卵石打水漂玩。連著投擲了四五塊石頭，彈跳次數(shù)都沒超過十下，她不由暗嘆，果然是多年不玩，手生了。

    “莫大夫知道‘背水一戰(zhàn)’的出處嗎？”

    莫曉側(cè)身揮臂，用力擲出卵石，石塊旋轉(zhuǎn)著在河面上連彈二十多下，才沉入水中。

    她滿意地直起身來：“自然知道。漢時韓信領(lǐng)兵，在河邊布陣，背水一戰(zhàn)，因?qū)⑹繘]有退路，為了活下去便只有戰(zhàn)勝對面的敵人才行！所謂置之死地而后生，這些將士比平日更為驍勇，韓信因此以少勝多，大敗敵軍?！?/br>
    芮狐貍突然考問她背水一戰(zhàn)是什么用意？她心懷疑慮地看了他一眼，卻見他臉上神情溫和平靜，不像是暗含諷刺或另有機鋒的樣子。

    “那莫大夫知道背水一戰(zhàn)中的那條河在哪里嗎？”

    莫曉眨眨眼，少年時讀成語故事，看得都是情節(jié)，印象最深的也是人物與故事發(fā)展。她還真不記得這故事里的河是在什么地方呢！

    “難道就是這條河？！”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，微張開嘴。

    芮云常笑了：“就是這條河——綿蔓水?！?/br>
    他指了指他們方才經(jīng)過的井陘關(guān)：“韓信攻趙。趙國大將陳余帶二十萬大軍占據(jù)此關(guān)，其部下李左車建議，出奇兵偷襲漢軍后路，斷其糧草，堅壁不戰(zhàn)。但陳余迂腐不化又剛愎自用，認(rèn)為‘義兵不用詐謀奇計’，且韓信長途奔襲，兵少馬疲，應(yīng)能輕易拿下，便堅持要正大光明地戰(zhàn)勝漢軍?！?/br>
    “韓信探知陳余的打算后大喜，在距井陘口三十里的地方扎下營寨，半夜時分，挑選兩千輕騎，由偏僻小路迂回到趙軍大營側(cè)翼。同時又派出一萬人為前鋒，乘著夜闌人靜，在此河?xùn)|岸布陣，佯攻佯敗，將陳余引至此地，一決死戰(zhàn)。而那兩千輕騎則趁機直取陳余軍的大本營，插上漢軍軍旗。陳余軍見大營換旗，士氣大亂。韓信便趁此將井陘關(guān)一舉拿下……”

    聽他悠悠述說著那場著名的戰(zhàn)役，莫曉重新再看向這條河流時，那感受與方才就完全不同了！這里可是曾發(fā)生過著名戰(zhàn)役的古戰(zhàn)場??！而她，正站在這片古戰(zhàn)場的中心地帶！

    時過境遷，物是人非，唯這巍巍山河依舊。

    可是他又為何會對她講這些？莫曉略帶疑惑地望向他。

    察覺她的目光，他微微一笑：“莫大夫送了我一個故事，我就還莫大夫一個故事?！?/br>
    他是指“狼來了”的那個故事吧……因為她暗示他應(yīng)對姜元嘉有所管束么？

    莫曉看回清透見底的河水，微彎唇角：“督公還真是不喜歡欠人情??！”

    芮云常瞇了瞇眼，什么都沒說。

    岸邊兩道身影一左一右，沉默立于溫煦的冬日陽光下。

    河水潺潺而流，靜靜地淌過千年的時光。

    ?

    入晉之后數(shù)天，都是趕路，每日都是天亮之前即啟程，天黑后才宿下。每天在路上的時間都在六、七個時辰以上。

    馬車坐久了其實很累，一天下來腰酸背痛，腿也軟了，走路都是打飄的。

    莫曉知道芮云常如此急于趕往靈州的原因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