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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人皇兄,看著愚蠢,卻也知道上游放著忠心不二的許侃來牽制江左眾人。江左但凡有些動靜,他許侃幾十萬大軍隨時能順江而下“清君側(cè)”! 而自己對面還立著個“江左之虎”成若敖,中書令張?zhí)N則是個滑泥鰍,從不站隊,他以為自己不站隊就能得兩全?想到此,建康王眼睛里好似布滿毒灰,跳躍著絲絲火星: “有道理,刺史大人,請!”說著虛晃了手勢,也不顧及這三人,自己大步先行而去了。 見他走遠(yuǎn),三人亦不便同行,張?zhí)N輕咳一聲,望著前方道:“夜路難行,蘊(yùn)先行告辭了,兩位大人也要小心,請!” 許成二人讓了禮,也不再多言,彼此間客套幾句,出了宮各自上馬車去了。 馬車駛進(jìn)烏衣巷,成若敖打簾而出,臉頰上一涼,抬首望了望天,心念著怕又是落了雪,這自入冬大雪天就沒斷過,他暗自嘆氣,抬腳進(jìn)了府。 趙器見成若敖乍然出現(xiàn),正是往大公子書房來,忙迎了上去:“小公子也在?!背扇舭绞疽馑灰雎?,踱至?xí)客忸^,里頭兩人正在交談: “那阮氏究竟得到了什么?幾世人的努力,一朝灰飛煙滅,如今甚至連虛名都不曾有?!边@是去之在說話,他們原來在議阮氏一案,成若敖聽到幼子尚且稚嫩的聲音,心底一陣欣慰,他實(shí)在要感謝上蒼,給他這么幾個兒子。 “這便是你近日讀老莊所得?”成去非并不正面回答。 “是,自阮氏一案,弟便心有戚戚焉,兄長向來教導(dǎo)我要重事功,可近日讀老莊,弟也糊涂了……”成去之蹙眉,他并不是真的惑然,而是實(shí)實(shí)在在的隱憂一直盤旋在心底,倘他的家族日后也一朝覆滅,那這眼下的努力又有何意義? “世間路無數(shù),人總要走一種,諸子們不過在走自己的路,阮家是,我們家也是,世間每個人都是,你不需要對人世感到虛妄,因為真正的逍遙之境必不在人間?!?/br> 成去非知他心結(jié),幼弟不過十歲稚童,卻異常早慧,假以時日,定成大器,可這時日,眼下父親同他必須得支撐下去…… 兩人陷入沉默,成若敖便緩步而入,兩人見父親進(jìn)來,各自行了禮,還是去之先開口: “父親,我夜間難以成眠,所以來找兄長敘話,既然您回來了,兒先告退?!闭f著便揖禮退了出去,替兩人掩了門。 成去非則從父親一露面,便留心著他神情變化,越是緊要關(guān)頭,父親反而越平靜,果不其然,父親竟閑問幾句去之課業(yè)的事情,等這番話題交談完,父親才說起今晚入宮一事: “今上恐怕就這幾日的事了,許侃張?zhí)N都在,我看還不至于出什么大亂子,只是立儲一事,今上有所保留,也是為了保護(hù)新君?!?/br> 托孤的這幾人,不出成去非所料,可今上此舉,卻讓人頓生不安。也許今上的顧慮是對的,可皇長子遠(yuǎn)在西北,難道不怕宮闈突變,屆時,誰人來掌控這個局面? 迎娶公主的日子也就在這幾日,今上倘走在前頭,事情便棘手了,成去非腦中一時千回百轉(zhuǎn),唯有期盼今上能撐過大婚。 父子兩人交流并不多,他送父親出來時,才發(fā)覺雪在半空飛舞著,四下已被濃稠的煙暗淹沒。 雪連著下了一夜,翌日竟也不曾停,直到臘月初六夜幕暗下來,天地間只剩白茫茫一片,風(fēng)雪勢烈,竟讓人漸漸產(chǎn)生種與世隔絕般的錯覺。 琬寧躲在暖閣里,抱膝倚窗而坐,不等到入睡時辰,外頭一陣嘈雜,驚得巧衣忙奔出去相看。 半晌進(jìn)來的卻是黃裳,身后跟著氣喘吁吁的巧衣,巧衣想給他褪了大氅撣雪,被他一手?jǐn)r下,只正色看著琬寧:“有旨意!日子改了!明日一早,駙馬就會騎馬先到司馬門,再換了喜服往東華門這邊來,最后進(jìn)宮親臨南薰殿,這會兒趕緊去公主那里罷!” 說得一屋子人都不免慌亂起來,黃裳看不過,把臉一沉:“該怎么著就怎么著,一個個慌什么!怎么都跟剛進(jìn)宮似的!” 眾人這才鎮(zhèn)定下來,依著規(guī)矩行事,琬寧知道這么重要的日子,居然說改就改,肯定有變,也無暇多想,匆匆去了南薰殿。 進(jìn)了殿,正欲往里走,隱隱聽到似乎有人交談的聲音,低不可聞。琬寧止了步子,折身退回殿外。外頭十分的冷,不多會,她便覺得唇齒打顫,正小心呵著手,一道身影跨了出來。 英王步子邁得急,本沒留意到她,余光察覺有人立在那,稍稍側(cè)眸一瞥,借著燈光,認(rèn)出是她,隨手在頸間扯了扯,往她跟前走去。 琬寧一張晶瑩小臉早凍得鼻翼通紅,看見是英王時,心底撲通直跳,斂衽一福,也不知是冷還是緊張,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 待他近了身,她下意識低首只看著自己腳尖,只聽聲音自上頭而來:“meimei幫我理一下大氅吧?!?/br> 她不得不抬首,迎上熟悉的眼睛,依然不敢對視,迅速轉(zhuǎn)移到那大氅上頭,原是沒打好結(jié)。她兩只手凍得有些僵,低垂著眉眼,顫顫伸了出去。 整個人都抑制不住地抖,她怎么也打不好那個結(jié),琬寧深深呵了口氣,一只溫?zé)崾趾鼍透采献约旱氖志o緊扣在脖頸處,她倉促間欲掙脫開,可英王力道大,面上也無甚表情:“meimei不會么?那我來教meimei?!?/br> 說罷捉住她雙手不緊不慢打了個結(jié),自他掌間傳來陣陣暖意,仿佛足以抵御這一刻的冷。直到他松開手往后退了退,琬寧驟然一驚,只覺心底空落落,四處的風(fēng)再一次灌進(jìn)來。 “meimei,我有話想同你講,”英王忽壓低了聲音,身子不覺迫近,琬寧猶疑抬首,迎上他欲言又止的雙眸,可兩人呵出的熱氣,分明又讓人看不清對方的神情。 如此僵持半晌,英王驀然垂下眼簾,隨即別過臉不再看她,一言不發(fā)踏進(jìn)了蒼茫風(fēng)雪之中。 琬寧失神目送他身影遠(yuǎn)去,不知他到底想要跟自己說什么,低首看了看自己雙手,莫名就想落淚,自己也不知為何。 她并不知道,這是最后一次有人喚她“meimei”。 第12章 英王府依山而建,雕欄畫棟綿延數(shù)里,錦繡亭臺,本該賞心悅目,而嘉平三十二年的冬,整個建康都化作一座冰砌的城。再好的景,也抵不過這陣?yán)淞恕?/br> 禮樂轟鳴,刺目的紅交映著耀眼的白,堪堪灼殺人眼。英王帶著微醺的醉意,看眼前一室金碧流轉(zhuǎn),滿庭的朱白迷亂,人何時散去的他竟全然不知曉,等身后一雙手盤繞上來,一股結(jié)結(jié)實(shí)實(shí)的落空墜得腹底煎熬難耐,他已被梨花春的后勁頂?shù)蒙裰静磺濉?/br> 他不是輕易會醉倒的人,向來如此。 而此刻,滿世界的天寒地凍與他無關(guān)。周文錦輕輕吹了燭盞,很快,他扶著她的腰恍恍滲著汗,朦朧間看見的卻是那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