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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”。 成去非默了半日,方稍稍抬眼道:“臣父子蒙今上不棄,然國士二字太重,臣同父親皆不敢當此贊譽。今上方才問臣的那句,臣只能回答君父,唯有等。” 坦坦蕩蕩,英奴看不出他平靜面龐下到底長著一顆什么樣的心,話已至此,身為天子,假若還再試探便無多大意思,算著時辰差不多,略略一回眸,朝木葉閣望了一眼,不由帶出了一聲仿佛低嘆的話: “朕要回宮了?!?/br> 成去非察覺出這一絲哀緒,只當他是憂心時局,默默跟在其身后恭送。 待那駕馬車平穩(wěn)駛出視線之外,成去非立于階下默思良久,看來,今上到底仍是沉不住氣了,親自來了烏衣巷,那么,大將軍呢?成去非冷冷看著遠處一片暗夜漆漆,在這暖得要融化人心的春夜,比在徹骨冰寒的冬日里還要清醒得多。 他等得起,不怕等,下一步,只等那緊要的人來。 如墨夜色里忽多出一個悄無聲息的人影,人影在成府附近的地段觀察半晌,方看清成去非竟立于府前,一時愣怔,猶豫片刻,依舊準備自偏門入,照例掐準節(jié)奏扣門五下,很快,門內(nèi)探出個腦袋,低語問了句什么,這人身影便一閃而入。 不多時,這人終是等到了成去非,匆匆施過禮,便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來:“果不出大公子所料,荊州那邊來了書信,小人自驛站給截了下來,不過,有一事很奇怪,這封書函本該于十日前就到的,但似乎一路投遞過緩,拖到現(xiàn)在才到,似乎有意為之?!?/br> 說罷便福身退至一側(cè)靜候,成去非拿起便撕了火漆,大致看了幾眼,不過些陳舊的場面話,卻寫得恣肆華美,倒是很捧大將軍的場,成去非知道這定不是出自許侃之筆,不知是哪個主簿長史為其潤色的…… 剛欲放下,目光無意再度掃過一句“公乃行伊周之事”,不由又近了近燭火,一雙眸子里忽似掠過寒鴉萬點,打了個手勢示意來人退下,自己復又踏出門吩咐下人道: “去木葉閣請賀姑娘來我書房,倘不在,便去樵風園尋她。” 說罷自己騰出手來,隨意寫了幾個大字,盯著看了片刻,又把之前靜齋抄錄的那本取了出來,似乎還不夠,便又把前一陣阿灰送來的也擺在了案幾上。 那邊琬寧剛回木葉閣,尚不曾梳洗,聽成去非傳話自己,第一想的便是書籍之事,轉(zhuǎn)念一想不對,他說過不急的,二者,何苦晚上忽然叫她過去?她一路自然又是憂慮,仿佛自那事過后,她注定一生受其牽制受其擺布了,人,果真不能落人把柄的,琬寧凄凄想,輾轉(zhuǎn)得很。 “大公子,賀姑娘來了?!毕氯说褪讉鲌?。 成去非緩緩轉(zhuǎn)過身,一眼就瞧出她的不安,便說:“到我這邊來。” 琬寧不敢不從,小步挪了過去,余光瞥見那鋪開的大字,不免又驚又嘆,這字用隸書寫成,可謂自成一家,無雕飾而去流俗,古拙卻又見妍美。 還未來得及再多看幾眼,只見成去非讓了讓身:“你來看幾樣字。”說著一一攤開來,見她杵在那不動,手指點了點案幾:“你站在那里如何看得清?” 琬寧臉微微一紅,雖動了幾步,卻仍不敢離他太近,眼睫輕顫,低首接過他遞來的一本,看到署名虞歸塵,便輕輕翻開,那虞公子筆法變化豐富,形態(tài)清新流便,自由任情,不愧是位列江左八俊之首的人物。 待她靜靜端詳半晌,成去非又遞了一本,上頭并無署名。這一本的字,好似琴瑟織錦,雖無定勢,卻自是一番儒雅氣質(zhì),很是潛靜。 直到最后,她才得以細看新墨書寫的這一張,一時覺得甚是為難,很明顯,這應是成去非所書,難道他是來讓自己評定字的優(yōu)劣?這三人的字,各有其法,皆為上乘,她是難斷高下,那曲意獻媚的話,她恐怕是說不來的。 第49章 “來,”成去非提筆蘸墨,塞到她手中,先指著自己那幾個字道:“仿一仿我的字?!?/br> 琬寧愣愣瞧著他,見不是玩笑神色,才低聲推辭:“我不行的?!彼^不是謙遜,這幾樣字,哪一樣都盡顯天分與勤奮,那本注釋的雖不知姓名,她猜也定是數(shù)一數(shù)二的人物,倘是和成虞二人一樣年紀相仿,真可謂是青年才俊了。 不想成去非壓根不理會她,一壁替她抻紙,一壁說:“你有多少本事,我心里有數(shù),當日在你書案上見你臨摹衛(wèi)夫人的,婉然若樹,穆如清風,再推辭,便是矯情自飾。你受阮家教誨,就拿出點坦蕩之風,我不想多費口舌?!?/br> 幾句就堵得她無話可駁,他利利索索為她備好一切,就等她落筆,琬寧見他立在一旁,無形中自有壓力,成去非見她半日不動,遂道:“你安心寫,加上這兩本,撿兩句寫便可,我半個時辰后再來?!?/br> 說罷真的斂衣而去,琬寧暗暗松氣,猜不著他有何意圖,兀自茫然想了想,還是跪坐下來,待筆握手中,很快便全神貫注投入其中。 燈花驟然發(fā)出一陣嗶啵聲,琬寧不禁抬首相看,伸手挑了挑燈芯,埋頭繼續(xù)寫了。 半個時辰一晃而過,成去非什么時候進來的,她全然不知,字寫好晾放一旁,琬寧正專心看那無名氏注的。 李耳老氏留下的句子就像頑石,把玩不得,琢磨不得。書于卷上不可讀,噙在口中不可言。想必研究起來自有三分樂趣,然余下七分卻是無奈。 她也一直認為,注釋老莊,不過哪日忽然得了幾句珠璣之意,可一旦寫了,就不是了。似乎唯有困死胸中,那些玄意才有一條活路。 而這人,妙思繡口,一字一言,盡得真意,再配上這炫目的書法,乃世間賞心悅事…… “阿灰所注,賀姑娘似乎愛不釋手?!背扇シ巧舷麓蛄克龓籽郏羧黄鹕?,臉上一熱,把書反扣于幾,垂首往一側(cè)站定了。 成去非淡淡續(xù)一句:“真喜歡,就拿走看。”說著微微頷首往書案上掃去,細細看半晌,目中贊意漸濃,一旁的琬寧卻提了一顆心時不時偷偷瞥去一眼,也看不出他到底什么態(tài)度。 形神兼似,就是他,亦或者是靜齋阿灰也不能提筆便得其精髓,江左書法上佳者不少,可善于此道的,卻也只有前幾年的一則傳聞,阮府有一女,雖年幼,卻尤善模仿他人筆跡,可以假亂真,外人皆傳是阮府長房幺女阮小鸞,待字閨中,已聞芳名,有雅興的,曾通過阮家子弟投遞詩文,故意考其真?zhèn)?,再度傳出來,一樣的紙張,一樣的筆墨,就是原作者竟也分不清哪一幅是自己的了。 他本是不信,江左世家女孩子有些才學不足為奇,可這事傳得神乎其神,未免太過,眼下,他是有幾分信了,先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