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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番話,也學(xué)得顛三倒四,不是很清楚,但他莫名就相信成去非聽得懂,一氣說完,心里也暢快了,這一走,似乎也走得了無牽掛了。 成去非命趙器備些財物,親自送劉二哥出府,一人在園中陷入了沉思,日頭漸已西斜,將他一道孤影拉得長,直投到這頭窗子底下。 第66章 鳳凰二年夏,前大將軍一案塵埃落定,大將軍一職暫時空缺出來,仿佛那位置便是坐實謀逆的一柄利劍,眾人心照不宣退避三舍,任由它兀自閃著寒光。 成去非等一眾人,作為鐘山之變的頭等功臣,自然也是一一加封。成去非遷尚書令,本有加“錄尚書事”一條,卻被他委婉辭拒了。因此落到太尉溫濟(jì)之頭上,太尉德高望重,加持“錄尚書事”確實眾望所歸,不過眾人心底也清楚,太尉年高,必不長久,至?xí)r是何光景,一時前途難測。 太后日夜在佛堂為亡靈超度,死的那些皇族,只當(dāng)是為先帝亦或者追溯到祖皇帝那里,算是陪葬,太后并不以為意。大將軍既已身亡,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。只是英奴從江州帶來的眉婳婳,實在讓她放心不下。 那女孩來路不明,又和前大將軍多有瓜葛,而身上的一股野氣,更讓人覺得不成體統(tǒng)。太后見英奴日日纏綿于龍榻,紅綃帳里偶一乍泄無限春光,羞得殿外宮人們連近身都不敢去伺候。 如此形狀,太后不由暗自嘆氣,知這種狐媚妖術(shù),非世家女兒們能敵。怕皋蘭沉心,少不得傳來同自己一起用膳,品茗賞花,皋蘭面上看不出異樣,而云妃更是淡然處之,烏衣巷周文錦,則索性稱病不出,一時太后存了邪火不能泄,便冷著英奴。 “娘娘,今日盤何發(fā)髻?”身后梳頭的詩畫手握一捧青絲,低聲詢問。 “換個樣子即可,不要和昨日重復(fù)?!备尢m笑吟吟對著銅鏡,等詩畫盤好發(fā)髻,正欲插簪時,自己拈起新采的牡丹顫巍巍往發(fā)間插去。鏡中人雍容,人同牡丹交相輝映,相得益彰。 詩畫看她每日仍精心裝扮自己,朝氣蓬勃不減河朔當(dāng)年,而今上已多日未來乾元殿,心底一時悵然,眉眼間染上些喪氣。皋蘭自鏡中看見她神色,微微一笑起身。 “園子里新開的花,采一些送幾位妃嬪那里去,眉才人那里也送?!备尢m淡淡吩咐,詩畫心里雖不情愿,仍低眉答應(yīng)著出去了。 眉婳婳自有動人處,自己若是男人,也會覺得新鮮。皋蘭不無嘲諷想道,至于出身貧賤,倒是恰如其分,她身后了無根基,總比江左這些樹茂根深的要好。心底雖也有酸楚的時候,可腦中卻清醒無比,來日方長,她等得起。 端午汛至,暴雨接連著傾瀉而下,整個建康白晝?nèi)缫?,很快秦淮河水位上漲的折子便連夜送入宮中。眉婳婳半只白皙手臂從帳中伸出來,接過宮人所遞奏章,扯過一縷輕紗裹住滑膩的身子,俯下身子輕輕咬著英奴的耳朵: “秦淮河發(fā)水呢,今上不管么?” 英奴并不睜眼,順著光滑的脊背一路掠奪下去,只低低地笑。 “婳婳說呢?”英奴一個躍身把她壓在身底,眸中似燃冥火。 眉婳婳嬌笑輕躲,眼中閃著狡黠的光:“折子里說大堤有險,上頭是世家的地,下面是百姓的田,今上說淹了誰的好?” 英奴凝視著身下人,不禁伸出手來輕撫那柔嫩臉頰,語氣如水中魚:“朕聽你的。”眉婳婳便咯咯笑起來,拿掉他的手,讓他依著自己胸口,語調(diào)溫柔起來: “今上只管把這事交給成去非。,他如今不是尚書令么?文官之首呀!” “那婳婳猜一猜,成去非會讓水往哪里淌?”英奴深深嗅著身邊人體香,一雙手仍在下頭肆意游弋著,眉婳婳被他勾得按捺不住,輕輕扭了扭身子,去尋他的唇,一陣呢喃私語:“今上豈會不知?” 外頭閃電如龍舞,映得榻上兩具身子蛇一樣盤旋而動,燭光熾烈,而窗外落紅一地,風(fēng)雨交加,不知幾時才肯停歇了。 雨雖停了,天卻仍不分晝夜,烏云煙壓壓地盤在空中久久不散。 成府兩側(cè)早站了兩列人,隱約聽見里面似有了動靜,眾人身子又挺了挺。成去非剛踏出門檻,一道閃電直直落下,接著便是一聲巨雷,震耳欲聾,很快一連扯閃電映得人馬慘白,成去非一個箭步,躍上馬背,一聲低斥,馬便疾馳而去。 一連多日的暴雨,山洪匯聚,堰口決堤,下游則是數(shù)萬百姓農(nóng)田。 無數(shù)火把在大堤上閃爍不定,扛著沙包的百姓朝著湍流呼嘯的濤聲處急跑,風(fēng)極大,成去非不得不提高了嗓音: “左民尚書呢?” 話是被風(fēng)送過來的,趙器近了身大聲回話:“沒見到大人身影!” 風(fēng)狂舞不止,刮得人幾乎站不穩(wěn),這個時候,他左民尚書還不見人影!成去非環(huán)顧四下,又問道:“河道監(jiān)察步芳何在?” “三處決堤口,步大人剛離開沒多久!” 沙包已在大堤上壘成了一道墻,趙器打了個手勢,士兵們便和百姓一同站到了沙包墻邊上。 “準(zhǔn)備下包!”趙器鏗鏘下令,揚(yáng)起了手臂。 士兵把□□的柄端同時插入了最底下的沙包堤面,用肩抵住槍桿。 青壯的百姓們也把竹杠插到了沙包底下,拿肩扛著竹杠上部。 成去非舉著火把,立在眾人咫尺之地,聽趙器一聲“下包!”只見一面墻似的沙包全部傾入了決口,無數(shù)目光望向決口,而洪流則張著血盆大口瞬間吞噬這些沙包,便是浪花也不曾翻騰一下! 眾人心底一沉,目光隨即黯淡下來。 “再扛!”趙器咬了咬牙,斬釘截鐵低吼道。 士兵和百姓們再次匆忙奔跑起來,成去非望著奔騰洶涌的激流,知道眼下是堵不住了,更知道這處堵不住,另兩處也毫無希望可言,眸色如墨,那邊河道監(jiān)察步芳匆匆而來,一臉的疲于奔命,面上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。 “大公子,看樣子得分洪才行了。”步芳聲音暗啞,成去非望著無盡波濤心中凜然,明白步芳話中涵義,丹陽郡九縣,與其淹了九個,不如淹一個縣兩個縣,果真步芳已繼續(xù)道:“到時賑災(zāi)也好籌集糧食?!?/br> 步芳出身貧寒,能做到河道監(jiān)察,全憑成去非一手提拔,看中的便是他的治河之才,眼下步芳如此說,成去非卻仍在猶豫。 “大公子,這個決心得您來下?。 笨闯扇シ沁t遲不表態(tài),知他所慮,步芳忍不住提醒。 成去非唯有沉默,眉頭攢到一處,他向來果斷,步芳罕見他如此情狀,只能耐心候著等他開口。 “先盡人事,讓士兵們跳進(jìn)決口堵一次,能堵上,便讓九個縣都派人去堵,死了人還堵不上,對百姓也好有個交待?!背扇シ墙K于發(fā)話,“還有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