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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器一怔,很快,步芳似乎清醒過來,自己也分外不好意思,干笑兩聲,趙器才順勢笑說:“我倒在步大人這里升了官,大公子在書房,大人快去吧?!?/br> 看著步芳匆匆而去的身影,趙器忽想起前兩日大公子還提及要給步蘭石張羅娶妻的事,心底不由一動。 步芳進(jìn)來時(shí),見虞歸塵也在,忙見過禮,才把圖紙?zhí)统鰜?,跪坐到幾案前鋪展開給成去非看: “大公子,照您的吩咐河堤修葺一事,已開始正式動工?!?/br> 待步芳細(xì)細(xì)解釋完,成去非才問: “河堤去年剛修過,花費(fèi)要比別處還多出幾倍,我知道有人開閘放水,可河堤就這么不堪一擊,一場水便沖垮了?” 步芳身子一緊,面色變了變,成去非只冷冷看著他,步芳被瞧得心里打怵,額間很快布滿了汗,猶疑道: “既然這次重修了,大公子放心,小人一定給修好。” 成去非還是面無表情,步芳更覺為難,聲音不覺低了下去:“小人出身鄙陋,承蒙大公子不棄,才得一展平生所長,小人沒什么可報(bào)答大公子的,只想著好好做事,能為大公子解憂……” “少廢話,你早知實(shí)情?”成去非毫不猶豫打斷了他。 步芳不敢同他對視,身子已深深俯下去:“丹陽郡不比別處,大公子豈會不知,有些事,”說到這,步芳抬首深深望著成去非,“小人以為大公子不知道的為好,就是大公子知道了,又能如何?小人見大公子累得脫了形,再生那些閑氣,小人……小人這心里頭……”步芳忽然哽住說不下去,目中已然泛著淚光。 話說到這份上,虞歸塵早領(lǐng)會其中涵義,手心也微微沁了汗,卻聽成去非忽低斥一聲:“淺??!” 步芳立刻淌下兩行清淚來,成去非也不管他,聲音里有難言的怒火: “步蘭石!你早知個(gè)中貓膩,居然敢瞞下來,你還知道自己出身鄙陋,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!聽聽!聽聽你剛才那番話!跟誰也學(xué)會了虛與委蛇……”成去非很少動怒,因著連日的cao勞,怒氣攻心,半途被堵住,竟劇烈咳了起來。 步芳見他這般更是淚如雨下,連連叩首,成去非極力壓著心頭那叢熊熊之火,咬牙道:“說,修堤的錢到底被誰截了一道,還是幾道?!” 虞歸塵屏氣凝神,心底發(fā)沉,步芳渾身一震,知道瞞不下去了,終含淚道:“顧家……還有,”便是這一頓,虞歸塵起了不安,果然步芳似有若無朝自己這邊輕瞥一眼,繼續(xù)道:“虞家說修堤,占了府上蔭戶的地,便從中抽了部分錢作為抵償?!?/br> 原來如此!虞歸塵這才明白做事一向忠心的步芳為何隱瞞了此事,成去非雖早猜出端倪,并不十分意外,只是眼中寒意更加凝重: “為何不報(bào)?” 他仍不放過這個(gè),步芳一下犯了難,這事正處在成去非蟄居烏衣巷,辭官賦閑之際,他即便有心,也無由?。?/br> 氣氛陷入難言的尷尬,步芳依舊跪著,半晌才聽成去非說:“錯(cuò)在我,你先退下,該忙什么去忙?!?/br> 步芳還杵在那不動,虞歸塵看在眼中,便先道別,成去非也不強(qiáng)留,任由他先去了。 “說吧!”成去非比了個(gè)手勢,示意他起來,步芳卻不肯,只是稍稍抬了臉,眉目緊鎖:“還有一事,小人思來想去,還是得稟明?!?/br> 成去非皺眉瞧了他一眼:“廢話見長,說?!?/br> “這一處上游本有密林穩(wěn)固土壤,即便是堤壩不堪,也不該有滔天的洪水滾滾而下,土地流失得厲害,堤壩本就有問題,再加上人為放水,才有了今日之禍。”步芳說著又起了一頭汗,遮袖輕拭了一番。 成去非第一次聽到如此言論,步芳是治水的,水利農(nóng)林多有涉獵,所謂術(shù)業(yè)有專攻,自有過人處,猶疑看著他: “你是說,跟上游的林木還有關(guān)系?” “是,”步芳頷首,“上游林木被砍伐過度,留不住土,泥沙俱下,遂成禍端?!?/br> 解釋到這里,成去非才明了個(gè)中曲折,上游的樹林,多半是被大族們肆意砍了大興土木去了,這事乃常態(tài),他倒從未往這上頭想過,如今經(jīng)步芳點(diǎn)破,果真大有道理。 “小人特意去考察多日,基本不會錯(cuò)。” 成去非凝神看著步芳,才發(fā)覺本就煙瘦的人,如今看起來更像是逃荒的流民,低聲說了句:“提醒得好,辛苦你了?!?/br> “大公子,”步芳一時(shí)動情,抬首怔怔迎著成去非的目光,也不避諱:“小人這些日子,想了很多不該想的,大將軍一事剛落定,您該緩一緩,歇一歇,就說這堤壩……” 成去非知道他下面要說的話,揚(yáng)手打斷了。 “我手底能用上你這樣的人,實(shí)為天助,該你做的,你只要盡力去做就好,至于其他,無須多慮?!?/br> 步芳竟無言以對,心底熱流亂竄,愣怔片刻,默默行了禮退了出來。 室內(nèi)突然靜下來,成去非似能聽到自己的心跳,步芳的話在敲打著他,那些錢不偏不斜,入的是顧虞兩家,而上游則是溫韋的良田,無數(shù)面孔從眼前掠過,江左諸事紛雜,西北戰(zhàn)亂不休,他靠近燭火,挑了燈芯,抽出案幾上自己未完成的策論,只覺提筆千斤重…… 第68章 虞府。 聽事里虞仲則正會客,賓客中多是江左年輕子弟,正論老莊,阿灰也在其中,言笑宴宴間不乏精彩辯論,氣氛極佳。虞歸塵提步而上,并不打算進(jìn)去,只向下人打了個(gè)手勢,立在窗外默默聽著。 外頭竹影搖亂,室內(nèi)清涼如許,案幾上放著冰鎮(zhèn)的葡萄美酒,士人們悠游飄逸,恍若神仙中人。 “阿灰大才大辯,當(dāng)真不累于物?!庇腥擞芍再澋?。 顧曙一雙摯摯笑眼:“圣人可感情而托悲喜怒懼于無形,故無物以累之。我輩凡俗,情更不能免,但凡有些輕薄才辯,亦需寄此煙墨白卷,唇齒口舌具狀之,如何不為其累?曙遠(yuǎn)不及圣人萬一?!?/br> 一席話更說得在座諸人頻頻頷首,深以為意。虞歸塵側(cè)眸仰首看那一叢翠綠,有些失神,仿佛四季輪回從未在它們身上留下印記。而里面觥籌交錯(cuò),和多年前祖父在世時(shí)的宴會看上去是一樣的,只是換了一批人,光陰百代,早晚他們也是要離開這聽事的,虞歸塵不無悲涼,那么伯淵同自己呢?自然和他人一樣,不過殊途同歸罷了。 這樣的清談一直持續(xù)到入夜,窗子上影影綽綽全是賓客攢動的身影,有歌伎上來,清靈的歌聲里夾雜著甜酒落入杯盞的聲音,歡情不止不休。虞歸塵獨(dú)立于小院,半輪月泛著銀白的光,地上的影子衣袂飄飛,他靜靜地看著那影子,心里明白,有些話,他是不能問了,便如步芳所言,知道又能如何? 暴雨過后是酷暑,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