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筆趣閣 - 言情小說 - 權(quán)臣本紀(jì)在線閱讀 - 分卷閱讀136

分卷閱讀136

    打了一轉(zhuǎn),一提步上了臺階,里頭木涯已聽見聲響,緩緩抬起了目光。

    初升的陽光恰巧打進(jìn)窗格一縷,趙器難掩驚愕,眼前這人兩鬢花白,一臉倦容,唯獨(dú)那雙眼睛仍是明亮的,像是春日里的湖水。這模樣,倒像是村中那些面善的野夫。

    “一別經(jīng)年,去非拜見兄長?!背扇シ菙苛朔讲拍屈c(diǎn)笑意,作揖深深拜了下去。木涯笑了笑,一把扶住他:“伯淵……”

    木涯的嗓音柔和謙遜,略帶沙啞,似乎裹著說不盡的寒苦風(fēng)霜。

    待幾人一一落了座,成去非暗中驚嘆兄長面上滄桑,便不忙著問過往,而是直言其事:

    “兄長性情澹泊,去非本不該叨擾,無奈我唯師哥可信任。我意欲舉薦兄長為律博士,兼修新律,師哥可否愿意助我?”

    律學(xué)要針對京畿百官,木涯半垂著眼簾,面上始終有幾分笑意,趙器看他這般溫良忠厚模樣,做崇文館的老師倒合適,但律學(xué)豈是常人能震得住的?

    “你想重訂律法?”木涯輕語,成去非一直注視著他,目中自有深意:“先人之法不是金科玉條,眼下禁網(wǎng)疏闊,自然不能率由舊章,法不阿貴,繩不繞曲,刑過不避大臣,賞善不遺匹夫爾。我意欲廢八議官當(dāng),剛健中正,清明吏治?!?/br>
    他的話意挑得清楚,吳冷西不由抬首望向兩人。

    “我沒什么愿意不愿意的,只要是你的意思,我自當(dāng)全力以赴?!蹦狙暮冒肴詹糯鸬溃⑽⑻夹粗骸安疁Y,老師看你看得精準(zhǔn)?。 ?/br>
    “師者自然春風(fēng)風(fēng)人,夏雨雨人,君父卻不宜下車泣罪,我亦不能憒憒不明,行事不謹(jǐn)?!背扇シ峭狙膶ι夏抗猓骈_話,“師哥厚愛去非,”又看了一眼他身上舊衣,“建康多風(fēng)塵,再干凈的雪白衣裳恐怕也要化作一身緇衣了,有勞師哥?!?/br>
    兩人對視一番,一切盡在不言中,好半晌,成去非才看向吳冷西:“子熾,你來得正好,廷尉署還空著要職,眼下就有案子,你能不能查?”

    話分外輕巧,好似問的不過尋常瑣事。

    成去非丟了眼色給趙器,趙器便一五一十把石頭城官倉失竊一案細(xì)細(xì)說了,坐中寂寂,等趙器說完,吳冷西已聽出話外之音,他人雖不常住建康,建康的事情他卻絕不陌生。

    江左豪族林立,案子一旦牽扯到他們,尤其是高門士族,那是鐵定查不下去的。

    “我如查清,大公子您要怎么辦?”吳冷西問的直白,趙器愕然地望了望他,心底暗嘆:同門之誼果真不一樣,大公子來了就單刀直入,一點(diǎn)不見生分,這吳公子問的也是直指要害……

    成去非低笑兩聲:“你只要查得出,該怎么辦就怎么辦。”

    “冷西愿追隨兩位兄長?!眳抢湮骺粗鴥扇苏f道,忽對成去非微微一笑:“大公子說廷尉署空著要職?我了無根基,朝臣們會不會非議您?”

    成去非端坐如松,目光沉沉,只道:“我便是你的根基,此事唯任人獨(dú)親而已?!?/br>
    平靜的語調(diào)下,是肅殺的寒意,外頭春光盎然,吳冷西卻覺眼前已漫上了一層秋霜。

    “稍后,我會遣人送你去廷尉署?!背扇シ窍袷窍肫鹆耸裁?,“幾年前,你曾短暫致仕,也是在做刑獄之事,緣何驟然辭官,就此隱居山野?”

    吳冷西眼中迅速掠過一絲難以言說的情緒,只淡笑回話:“既作過往,如今只要兩位兄長在,冷西不會再離開?!?/br>
    成去非便不再相問,幾人說了數(shù)個時辰的話,仿佛不過故人尋常小聚,并無多少稀奇處。趙器在一側(cè)立著,心思一時在眼前,一時在會稽,亦生歲月流水空逝去之慨,目光便又落到了成去非身上。

    等事了拜別出門,成去非便吩咐趙器:“把鄭重找來。”

    作者有話要說:  八議:議故、議親、議能、議賢、議功、議貴等八項,這八類人物犯罪,不走一般司法程序,只能由皇帝在其指定官員議定后進(jìn)行裁決,最終結(jié)果往往是寬宥甚至赦免,世家大族借此以避律法。

    官當(dāng):用官品爵級來抵贖刑罰。

    第102章

    春深見尾, 日頭一下毒起來,枝頭的知了上來就沒完沒了地叫,石啟容易犯困,大喇喇躺在平板車上脫了葛衫往臉上一蓋, 打起盹來。

    牛車一搖三晃,這條道不好走, 遮面的葛衫漸漸滑落一旁去了, 石啟只覺面上一熱,一驚而起, 瞇眼看了看四下, 并無異樣, 那趕車的家仆嘴里正哼著走了調(diào)的小曲,快活得很。

    石啟下意識朝額間抹了一把, 只覺黏黏熱熱一手,低首瞧了,原是一灘鳥屎,石啟暗暗罵了幾句, 順手往車橫木上幾下蹭干凈了。這泡鳥屎,雖拉了他一臉, 困意卻就此全無,放眼朝田間望去, 只見農(nóng)人們正低頭插秧,走著十字步伐,左手出, 右手插,一撮一撮十分麻溜,眼下也算正是布谷催更,勞燕護(hù)耕的時令,他一個挺身,徑直從牛車上蹦了下來,前頭家仆只覺后頭一輕,回首就瞧見自家大人早氣定神閑在濃蔭底下?lián)纹鹆搜?,略略踱著步子?/br>
    眼前阡陌交錯,綠瑩瑩的秧苗不見邊際,看得人心曠神怡。

    這差事不好干,從一開始他就清楚得很,不過倒也無謂,他素來沒什么好名聲,那些虛名他亦懶得駁,懶得掙。當(dāng)初收到成去非的親筆書函后,他便找人給自己打了口薄皮棺材,橫豎不過一個土饅頭的事。

    那邊主薄李統(tǒng)已瞧見他身形,忙忙趕過來,卻見他仍敞著個懷,便笑道:“大人這也太隨性了?!?/br>
    石啟哼哼兩聲,聽那家仆唱曲唱上了癮,仍不住嘴,實在不忍卒聽,斥罵了一句:“阿三,你也聽聽你那破鑼嗓子,調(diào)子走得這老牛可能給你拉得回來?!”

    家仆訕著個臉,終識相閉了嘴,心底卻打起腹稿來:小人還怕大人你剝?nèi)似ち?!不唱就不唱?/br>
    這邊石啟正要問眼前這塊地丈量了沒有,定睛一看,卻見十來個人跑過來。領(lǐng)頭的手里揮著一桿耙子便砸到了為首的里吏頭上,那人便一下子栽進(jìn)了地里。

    府衙這些人自然也不甘示弱,斷喝一聲“反了你們”捋了袖子就上,兩下里斗成一團(tuán)。雙方本不相上下,卻見后面又跟著跑出些人來,手里照樣cao持著器械,目露兇光,怕是來助陣的,眼前這虧吃不得,官差們瞧見李統(tǒng)在這邊站著,便往他們這里奔過來。

    李統(tǒng)是白面書生,見底下人竟被這些農(nóng)家子驅(qū)趕至此,不免上火,一張臉漲得通紅,再看石啟早一個大步上前,攔住奔來的一個,蹭地拔了他的刀,拎著直迎而上,冷笑看著這群情洶涌的十幾個壯漢:

    “怎么,這是要造官府的反?!”

    說著仔細(xì)打量了一番,又道:“你們可不是平頭百姓的樣子?!?/br>
    領(lǐng)頭的這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