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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去呢?成去非被她這句話弄得方才那陣興致不翼而飛,端倪她半晌,見她已捧著帕子掩了大半張臉,不敢看自己,只留那雙眸子湛湛晃著眼波,有些后悔自己上來仍不夠溫柔,嚇著她,便道: “你還不曾梳妝,我替你畫眉罷?!?/br> 他今日是難得的繾綣,同她相處起來,罕有的愜意,便也肯消磨些時間與她。 剛一起身,不遠處四兒終忍不住低喚了聲“大公子”,她本不打算進園子,無奈碰上趙器,自然是有要事,趙器不方便進來,命她來傳話,抬腳進來就瞧見廊下這一幕,看得面紅耳赤的,慌慌退了出來,害得趙器還要劈頭蓋臉仔細問話,她哪里能說得出口,只道“賀姑娘在里頭,大公子也在……”,余下的留趙器自己琢磨去了。 成去非低首兀自一笑,看了看琬寧,知她就是這般羞怯的性子,俯身附在她耳畔道:“今日看來是畫不成了,”說著不住打量她神色變化,果不其然,連那小小的耳朵都紅透了。 “那就改日好了?!彼槐谡f著直起腰,一壁稍理了理衣裳,朝四兒走了過去,四兒腦中還過著方才那羞人的一幕,訕訕極不自然,嘴皮子也就跟著不利索了: “趙爺,趙爺他,他有事……” “你見什么了?”成去非道,四兒一個激戰(zhàn),忙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:“沒,奴婢什么都沒看見!” 成去非又問:“姑娘今日到底是哪里不適?” 四兒臉大紅,卻不敢不說,只吞吐著:“姑娘來葵水了……” 當日那無狀的行徑似乎已是很久遠的事了,成去非哼笑一聲,舉步出了園子,見他現(xiàn)身,趙器立刻迎了上來:“吳大人即將上任,特來拜會大公子?!?/br> 看來一切事宜已定,成去非便往聽事去了。 烏衣巷里的府邸皆有百年基業(yè),算來成府還是最晚落成的。成家尚古樸,虞府幽雅,顧府華麗,周府則喜宏達,四姓雖同處烏衣巷,府邸規(guī)格趣味卻有很大不同。吳冷西是頭一回來烏衣巷,進府過后,隨趙器一路走,一路留心四下布置。 府里古樹頗多,遍種菊與梅,未免顯得太過寒素,于是后來又補種好些白玉蘭,樹干壯碩,花朵豐腴,堪載敦厚之德。 聽事里頭更是一目了然,布置得極其簡單,婢子過來見禮奉茶后,又悄然退下了,吳冷西靜靜候了半日,一盞茶都用完了,終見到了成去非,卻見他官服未除,便起身道: “尚書令大人?!?/br> 成去非斂衣示意他坐了:“在自己家里,不必拘禮。” 吳冷西一笑:“那師哥為何在自家里也不換常服?” 衣間還殘留著少女的馨香,成去非只道:“一時忘了,鄭重你見過了?” 吳冷西頷首:“官倉一案草草結(jié)案,鄭大人亦有所耳聞?!?/br> 府庫本就空虛,平白丟了這么多糧食,隨意拉了個小吏背鍋,便結(jié)了案,那幾百萬斛糧食到底也不見蹤影,沒個說法,江左到處都是糊里糊涂的爛帳,國祚倘能長久,那定是上天垂憐了。 “你重啟卷宗,”成去非一頓,“怕也是沒正經(jīng)卷宗,這上頭他們向來疏忽隨意,死的人太不足為道了?!闭f著想起桑榆來,便道: “那個名叫桑榆的小姑娘,你去她家中一趟,許能有所收獲,那姑娘性子烈,天不怕地不怕的,你看緊些,別半途出亂子?!?/br> 吳冷西應承下來,思忖片刻,方問:“師哥土斷一事可還順利?” 今日東堂之事頓時浮現(xiàn)眼前,成去非將經(jīng)過大略說了,并未點評,如此沉默半日,道:“子熾,石子先我也只能保到這個地步,他日再薦而已,他這一走,我怕的是人亡政息,可他又不得不走,即便沒有居母喪一事,他也難能繼續(xù)留任山陰,所以,你行事定要更為謹慎。” 言罷意味深長望了吳冷西一眼,吳冷西聽得明白,默然頷首,成去非又囑托些加餐珍重身體的話,吳冷西一一答應,臨走仍躬身行禮: “師哥勿太過憂心,冷西空無牽掛一人,平生所學,不過刑名爾,自當為師哥盡綿薄之力,亦不負師恩。” 聽他提及老師,成去非心底一陣悸動,無聲同他對視一眼,親自送他出了府門。 廷尉左監(jiān)一職,本由李令擔任,因家中新喪,位子暫時空出來,吳冷西便承了此職。朝中雖有些異議,可吳冷西畢竟水鏡先生高足,且兼尚書令同門,由會稽小中正御史中丞沈復付于清議定品,程序走得正,倒沒什么好挑剔的。 問話桑榆并不難,不過事情雖說得清,其他卻多是臆測,當不得佐證。閔明月的頂頭上司是太倉典事潘炎,廷尉署遣人去傳,不料半個時辰就有人來報: “潘大人昨晚醉酒,早上醒來人已僵冷許久,家里人說是被嘔吐物堵了喉嚨,窒息而死?!?/br> 吳冷西面色不變,揮手示意人下去,和鄭重對視一眼,彼此心照不宣。 “吳大人,這下一步,該拿誰問話?”鄭重看著他,吳冷西淡淡道:“他死了,家里不還有夫人么?勞煩鄭大人跑一趟。” 鄭重會意,領命而出。吳冷西闔目靜靜坐了半晌,太倉典事品級低,百萬斛米,潘炎出身寒素,沒這個膽子,也沒這個本事。外頭園子蟬聲聒噪,室內(nèi)猶如雪洞,吳冷西慢慢起了身,撣了撣衣裳,大步踏了出去。 高低不平的籬笆院子,看上去簡陋,進去了,倒十分整潔。農(nóng)具器物等皆擺放有制,桌幾雖有些年頭,卻被擦拭得一塵不染。桑榆正彎腰喂雞,嘴里咕嚕嚕喚著,抬首便看見了吳冷西,忙扔下東西,兩只手快速在裙上蹭了幾下,迎了過來。 “吳大人!”桑榆見到他本有一絲興奮,可看他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的樣子,覺得跟眼下農(nóng)舍不太相稱,心底多少又有些不好意思。 吳冷西頷首,不跟她拐彎抹角:“你家大人生前可動筆墨?現(xiàn)在家里可有遺存的手跡?” 桑榆聽了腦子轉(zhuǎn)幾圈才問:“您也是找大人寫的東西嗎?” 吳冷西警覺,反問道:“誰來找過?” “前幾天,有官家打扮的人來,問閔大人生前可曾把辦公的公文落在家里,我說不知道,沒見過?!?/br> 吳冷西定定看著她,只見桑榆朝一側(cè)的矮棚子走過去,一手斂著衣襟,身子半趴了下去,掏了半天,終于掏出一塊油紙布包裹的東西。 起身后顧不得撣自己身上灰,忙不迭對著那東西又是擦又是吹的,才遞給了吳冷西。 “他們把屋里搜了個遍,沒找著,閔大人死后,我留了個心眼,把這些東西就藏起來了。” 這桑榆只是看著粗枝大葉,吳冷西看她有心的樣子便道了謝。一層層打開,露出一個白木做的長匣子,果真,一沓文稿整整齊齊躺在里頭,他抬起臉道:“桑榆,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