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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: “不是風聲,也不是雨聲,是人間疾苦之聲,所以才如此波瀾不停?!?/br> 他眼底很自然掠過一絲意興闌珊,模模糊糊,一閃而過,快到無由。琬寧不禁抬眸仔細凝視著他,越是在燭光里頭,越是能顯出他面上那銳利傷人的輪廓,仿若一把因用力過猛而不慎斷裂的凌厲長刀,似能劈得開這nongnong夜色。 “為何這樣看著我?”成去非低首一笑,“覺得我附會太過了?還是覺得我太怪異了?”他眼神依舊是冷清的,“琬寧,你不懂,當然,你也不必懂,你只需守在我身邊就夠了,春來折柳,夏日插花,秋季聽風,冬至觀雪,不好么?” 這些話自他口中而出,很是莫名,琬寧唯有輕應:“好?!?/br> “可此刻,邊關的將士呢?”他罕有如此多言的時刻,亦不懂自己為何突然就跟她講起這些,待意識到了,便不肯再說,只嘆息,“靡室靡家,玁狁之故。不遑啟用,玁狁之故……” 琬寧見不得他傷懷,盡管他面上從未呈現過傷懷神色,亦或者有,只是她并無機緣有幸目睹??蛇@冷冷的聲音里,仿佛藏著不能言明的一股牽痛,隱得深,終日就蔽在這張不見悲喜之別的面容背后,她忽就想起他曾說過的那句話: “知我罪我,惟其春秋。” 直到此刻,她方明白自己在悲慟之余問話的唐突,也就是這一剎,她心底切切實實感到難過,她亦和他人無大區(qū)別,會不覺在臆測中摻雜著好似理所當然的惡意,悉數投付于他,而他斷然不肯替自己辯解半分,任由那些虛渺傳言在日復一日里,也變得堅不可摧,是鐵證如山的事實,再無改弦更張的道理……琬寧眼眶發(fā)酸,目光落在他肩頭,知道那里有一處猙獰的疤,此刻卻只剩泫然欲泣的溫柔之心,她顫顫伸出手去,輕輕褪下他那處衣衫,成去非這次并沒有阻止,任由肌膚露出,一只柔軟的手隨即攀緣過來。 “我聽人說,好了的傷口在陰雨天也會隱隱作痛,大公子還疼么?”她撫著那道疤痕,絲毫不覺可怖,只覺憐惜到極處,成去非就勢捉住她的手,緩緩滑下來,“不過一時之痛,皮rou之傷,算不得什么。” 琬寧的手仍被他握在手間,遂稍稍反用了幾分力,抬眸定定看著他:“我盼著有一日,能同大公子一起去看看那邊關的落日,”說著,似想到什么,又補充一句,“待踏平胡虜之時?!?/br> “邊關的落日,和江南的落日,定是不同的罷?”她微微偏著頭,腦中漸起遐思,好似朔風已然吹上面頰,攜裹著黃沙,打得人臉麻麻作疼,而一輪殘陽勝血,春風尚渡不了玉門關,羌笛也自怪不得楊柳。狼煙四起里,征人何時歸? 成去非無聲回望著她,目中說不出的意味,少頃,才問: “你覺得會有那一日么?” 琬寧抿唇一笑,眸子異常清亮:“有,大公子不信么?胡人定會被蕩平,倘他們真的不可戰(zhàn)勝,那占著這千里沃野,魚米之鄉(xiāng),膏腴之地的就不是漢人了,我幼時聽家中兄長談及胡人騎兵,言其彪悍剛勇,好似天下無敵,我本也深以為此,可漸漸察覺不對,倘真是如此,為何千百年來,他們大都只盤踞于邊塞苦寒之地?我相信終于有一日,也定讓他們受我圣人教化,守我泱泱華夏之禮?!?/br> 她亦罕有如此振奮時刻,雖還是那副柔弱模樣,語氣卻是不容置喙的,面上閃過的光,則像極了寶劍在石匣開合的瞬間,斂得極深卻終有一現的鋒芒。 成去非好似頭一遭認識她,心底悸動不已,完全為她這番完全暗合自己心志的言辭,仿佛這一刻,只是這三言兩語亦能起他金戈鐵馬般的干云豪興,便忍不住去刮她鼻翼: “原我的小娘子這般有見識,倘真生為男子,豈不是要出將入相?” 琬寧臉一紅,復又是素日里的嬌羞神態(tài),有些懊惱自己一時興頭上胡謅了這一通,招他調笑,又不知為何,向來不喜他這么說自己,動輒生為男兒如何,難不成他巴不得自己真生為男兒身?遂別過臉,兩只手無聲絞到一處: “我不要生為男子?!?/br> 這話似曾相識,語氣也仍是那樣宜喜宜嗔,成去非忽一把抄起她,直往內室走去:“我知道,你只肯做我的小娘子,哪里管得著胡人受不受教化?” 琬寧兩只手掛在他頸間,大概猜出他想做什么,遂眉睫垂著,細聲細語的:“大公子自有日昃之勞,我不敢有非分之想?!?/br> 這話引得成去非發(fā)笑,停了步子,就這么抱著逗她:“原來你對我是有非分之想的?說說看,想什么呢?” 琬寧情急之下,忙伸手掩了他的唇:“什么也沒想。” “那便好?!背扇シ撬鞆街弊叩酱睬埃阉采弦环?,替她扯過被衾:“時辰不早了,你先歇息?!?/br> 琬寧不成想他是這個意思,面上一陣尷尬,嘴唇蠕動了幾下,終是什么也沒問,卻見成去非俯下身,輕撫了撫她臉頰,似是安慰:“我一會就來。” “好”琬寧含糊應著,臉上早一片guntang,兩人的閑話本也到此,外頭忽響起一陣急驟的叩門聲: “大公子,大公子!”是趙器的聲音,趙器本知曉琬寧在,遂不敢輕易進來,無奈河道那邊大半夜的送來消息,說石頭城出了事,聽得他登時火大,忍不住沖來人吼了句“該找誰找誰去,怎么什么事都往這跑?”那人嚇得不敢反駁,只說有司喊不動人,連門也不給開,萬不得已才來的烏衣巷,街上老百姓都漂了起來,一席話顛三倒四的,趙器聽著不對勁,這才迫不得已來敲成去非的門。 眼見琬寧也要跟著起身,成去非按下她:“你不要動,和你不相干?!闭f著折身而去,琬寧只聽見外頭一陣急報,也不知是何人: “大公子,海水倒灌了!涌進石頭城來了!” 琬寧急忙翻身而起,驚得不知如何是好,成去非亦聽得心頭嗖嗖一亂,那邊趙器知道他定要親自去,早備好蓑衣等雨具,琬寧見有外人在,不好上前,心底卻焦急如焚,只想著難怪今晚風大的嚇人,等他穿戴好,卻不大能認出他了,趙器見琬寧一臉憂色,便和外頭那人打了個眼色,對成去非道: “大公子,小人備好車馬在門口等您?!?/br> 成去非正想再吩咐琬寧一句,只覺一具柔軟輕盈的身子撲入懷中,原是琬寧已抱緊了他,兀自顫抖道:“您要小心,我,我等著您……” “嗯”成去非推開她虛應一聲,“不要等我,去睡覺,聽懂了么?”說著大步而去,徒留琬寧怔怔留在原地,一顆心好似也隨他去了。 作者有話要說: 你們以為這大風從上章開始就刮,是白刮的嗎? 第133章 整個建康城被磅礴的大雨捂得嚴嚴實實,滿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