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筆趣閣 - 言情小說 - 權臣本紀在線閱讀 - 分卷閱讀190

分卷閱讀190

    眉間緊蹙,如同享受,如同煎熬,成去非手底動作輕緩,勉強笑道:

    “是我的過錯,當夜該把你攆走的?!?/br>
    說著心頭浮上一絲歉疚,那溫軟馨香的身子環(huán)抱于疲乏之軀,他到底是無心顧及她是否能承受,借她體溫熨帖自己,這等私心,他不該有的。

    琬寧掩嘴咳了幾聲,眼角不覺浸了些許濕意,微微喘著:“不過霜露之疾,過幾日就能好,只是,大公子莫要,”她胸口一時起伏厲害,“莫要再送我走,我這,應不能再是瘟疫吧?”

    一縷心酸隨即漾在心頭,她想起上回的苦楚來,如何在蒼蒼交疊的恍惚中盼著他能來,一心只想著他來,自己便能夠好起來,他在,自己便愿意好好活下去,宵寒襲肘,煙雨凄凄,他卻是她甘美的希冀,只要想著他,咬碎牙關也自能撐下來。

    眼下絕非當日可比,成去非展開她微蜷的手指,與其深深交錯,另一手則不住輕撫著她額間烏發(fā):“我不會再送你走,你不要怕?!?/br>
    琬寧一時連點頭回應的力氣也沒了,只覺天旋地轉,他的聲音一下似乎遠去了,只剩蓬蓬的心跳,成去非見她此刻似乎極為痛苦,正欲起身尋藥,手底忽漫上幾分力氣,原是琬寧倏然抓緊了他:

    “我不要你走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不走,只是去給你端藥?!背扇シ禽p輕掙開,他已問過四兒,琬寧本不過外感風寒招了邪風,不是重癥,蓋因那晚自己的緣故,寒氣浸了太久,以至于氣滯血瘀,經脈不通,大夫仍是開的發(fā)汗散邪的方子,他略略一看,只覺其中幾味藥給她一個姑娘家用難免重了些,一時也只能謹遵醫(yī)囑。

    幾上半碗藥仍是熱的,四兒一直給反復溫著,先前琬寧死活只灌進去一半,再也喝不下,唯恐硬喝再吐,又白忙活一場,四兒不敢強求,剩下的遂留在那,準備等她緩一緩,再伺候服用。

    成去非一手攬過她軟綿綿的腰肢,拿引枕給她靠住,見她面上不復方才的紅燙,只變作一片慘白,額間也不見汗意,便耐心哄著:

    “把藥喝下去,汗散出來,就好了?!?/br>
    琬寧恍恍睜眼,嗅到那藥的氣息,胃里好一陣翻騰,強忍著不讓自己嘔吐出來,半晌才平復下來,覺得腦中清明幾許,懨懨點了點頭。

    “一勺一勺地喝反倒不能行,你屏息,一口氣仰面咽下去,這樣更好些?!背扇シ桥滤胪居謬I出來,把碗遞了過去,“能端穩(wěn)么?我拿著恐怕你更不方便?!?/br>
    琬寧不忍拂他意,顫顫接了過來,依他所言,一鼓作氣悉數灌了滿嘴,逼著自己一點不敢逗留,直接吞咽進腹,少頃,才察覺出那片苦澀仍遍布舌間,成去非把清水遞給她漱口,琬寧不習慣他這般照料,心頭微覺別扭,轉過臉,小心把漱口水吐到銅盆之中,怕濺臟了他衣裳。

    成去非自能察覺出她這番舉動意味,有意不給她帕子,徑直拿衣袖替她拭了嘴角殘漬,果真,琬寧不覺間朝后躲了躲,滿目詫異地望著他。

    “你無須跟我避諱,”成去非這才拿過帕子,復又擦拭一遍,“你的病因我而起,不管我如何照料都是應做的,”說著忽一笑,“我自問不欠人什么,如今總欠著你,倒成了我的轄制。”

    琬寧卻無端想到另一種情形,虛弱看著他:“倘我是因我自己病了,與大公子無關,您還會如此么?”

    她本不是喜歡發(fā)難的人,許是因身在病中,總要旁逸斜出胡亂想些事情的,成去非當真被她問的有一瞬的躑躅,外頭月光已沖破云層,橫過澹澹的天河,映了滿窗的白霜。

    兩人更像是無聲對峙了這半會,成去非似是難以作答,事實上,也不曾想過,只是覺得此事實因自己而起,他便不能推卸其責,至于她所假設,他倒也沒到如此寡情涼薄的地步,大夫總是要請的。

    “你的病,不都是因為我么?”他沉沉回望著她,目光自上而下從她身上過了一遍,一手隨之撫上她臉頰,“身上的,”說著,手滑至她胸前,停了片刻,“還有這一處的?!?/br>
    琬寧心底失落,她知自己從來都無法摸出任何端倪,亦無問的勇氣,這回不過是一時頭腦發(fā)熱——她是真的病了。

    “你方才說想看月?”成去非已扭頭朝窗子那邊瞥了一眼,回首沖她笑道,“為月憂云,為書憂蠹,為花憂風雨,我的小娘子是菩薩心腸,不過菩薩現如今病著,還是早些歇下?!?/br>
    說著振裳而起:“我去盥洗,今夜在這守著你?!?/br>
    “不,”琬寧細聲拒絕了,“您回去,這里有四兒?!?/br>
    成去非有所了悟,微微一笑:“我倘是不答應呢?”

    也不等她回答,自己只管去沐浴更衣,很快折返回來,卻發(fā)現琬寧已蜷身向內而臥,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醒著的,遂解了腰帶,準備與之共寢。

    剛臥下來,琬寧忽翻過身,無力推了推他:“您不能在這?!背扇シ且娝@半日精神似有所好轉,亦覺心安,因笑道:“你膽子果然大了,敢對夫君這么說話?”

    琬寧目中已有了急色,聲音仍是百般溫柔:“我還病著,您宿在此間,倘被我也染病了,我的罪過就大了?!?/br>
    “是為這個才拒絕我?”成去非俯首凝神注視著她,就勢把她擁在懷中,聽她鼻息驟然沉沉,便把被衾裹得再緊些,低聲道,“哪就容易被人染,好好睡一覺,待夜間發(fā)了汗……”

    說到此,忽想起一事,問道:“你替換的小衣都放何處?”

    這話突兀,琬寧好一陣害羞,朝衣櫥那邊指了指,成去非輕輕起身,唯恐閃了風,從那里頭隨意尋出一件,復又躺到她身邊來,重新?lián)Я怂?,在她耳畔私語:“夜里倘發(fā)汗,給你換上?!?/br>
    明明是句狎昵的話,他卻咬字莊重,琬寧本就心跳得快,此刻更是失常,又知拗不過他,只得順從,頭腦昏昏沉沉,歪在他脖頸處,不多時,便恍然入夢。

    第137章

    鳳凰四年官倉一案,就如一鍋漸次燒滾的熱油, 薪火加了一把又一把, 眼見著終要在天子眼前沸騰起來, 吳冷西亦做好了心理上的準備,這一日本還在府衙辦公,忽接到上諭,天子命他此刻便攜帶卷宗入宮覲見。

    吳冷西剛到司馬門下了車,便有內侍過來引領, 一路走, 才漸漸發(fā)覺并非是往東堂去的,而是被徑直帶到了后苑, 見天子正剪手立于雨花石山頂的涼亭中, 遂遙遙見禮,朗聲道:

    “臣吳冷西叩見今上?!?/br>
    英奴聞聲回眸,笑道:“吳卿上來吧?!?/br>
    天子遠非時人所風傳的那般荒唐不經,吳冷西此時稍一抬首,便能見到那廣袖當風,衣袂翩飛的青年天子, 雖只著一身玄青常服, 也自有天家氣象, 此刻立于那亭間,更添幾分遺世而獨立的意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