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鳳凰元年,荊州許侃的長史緣何能與大將軍家奴沖突起來,你可知?許刺史到底被何人所刺殺,你又可知?” 不等成去非思量應(yīng)答,他很快繼續(xù)道:“其二,鳳凰三年沉船一事,我和你說過了,并非我所為,也不是我手下所為,你信也罷,不信也罷?!?/br> “其三,莊氏夫婦不過普通村民,又是請誰書寫的那一手好狀詞,你又可知?” 言罷復又露笑:“也許有你知道的,也許有你不知道的。成去非,你想方設(shè)法想殺我,終如你所愿,你可以走了?!?/br> 成去非腦中來不及細想他所言三事,擰眉注視著他:“顧未明,你不是糊涂之人,到了此刻,怎還會說出這種糊涂話?你到今日還認定是我想殺你?你錯了,是國法要殺你,是天道要殺你?!?/br> 顧未明不禁仰首大笑,他那素來光潔俊美的面龐因此而扭曲,忽又停將下來,死勁盯住成去非:“你難道就不沾‘術(shù)’?成去非,不要標榜過高,水至清則無魚,況且你也不是一池子清水。你別忘了,你的根在烏衣巷,生于斯,長于斯,有些事情,你撇不干凈,中領(lǐng)軍不是你成家人?爾不聞‘成家軍’一說?” 說著偏過頭去,聲音里浮起一絲毒辣:“你走吧,成伯淵,我自會在前頭等著你?!?/br> 成去非半晌無言,站了起來,剛一轉(zhuǎn)身,忽聞顧未明又道:“那個賀琬寧,到底是你什么人?” 成去非不意他最后卻問出這句,只略一駐足并不回首,淡淡道:“情之所鐘?!?/br> 也不管顧未明神情是何反應(yīng),自己仍系好衣帶,大步朝外走去了。 那獄官見成去非過來,忙一路又把他領(lǐng)出甬道,臨到門口,趕緊在他上頭撐開了傘,冷點冰雹一般砸在臉上,成去非緊了緊氅衣,側(cè)首道了句:“今日多謝?!豹z官連連謙讓,目送他上了馬車,這才長舒一口氣來,不禁仰面瞧了瞧頂上烏漆一片天空,兀自喟嘆:“又變天嘍……” 第158章 就在成去非的馬車已駛出幾里遠時,隱約聽見后頭有人呼喊, 趙器忙勒停馬, 仔細辨別了一番, 扭頭朝后望去,什么也瞧不見,不過噠噠的馬蹄聲倒越來越近,來人近身,一把掀掉雨帽, 把玻璃燈舉高了, 趙器才大致看清是送成去非出來的獄官,忙敲了敲外壁:“大公子……” 簾子掀開一角, 風雨隨之灌入, 成去非上下看了獄官一眼,那獄官頗為狼狽,雨水順著臉頰蜿蜒直下,此刻也顧不上,只道:“罪官托下官來告知公子幾句話,他原話是這么說的:既然是情之所鐘, 便有了這第四件, 阿灰書房里有這姑娘的小像, 正是阿灰親筆所作,上回宴會,這姑娘也是先去的阿灰書房?!?/br> 獄官一字不差把顧未明所囑咐的道盡,成去非聽言, 不由彎了彎嘴角,事到如今,他其實并不愿疑心她的,他告訴自己她是清白懂事的好姑娘,當初隱瞞身世是不得已為之,后來的諸多情意,他能察覺得到,自是發(fā)于真心,她并不是虛偽之人,那么,如照顧未明所言,又是何故?他不信顧曙不過來家中偶爾見她兩回,就情根深種,他們都不是這種人,再想當日宴會種種,才忽覺事情曲折間不知隱藏了些什么。 “就這些?”成去非問,那獄官點點頭,成去非便又問:“閣下可知道我是誰?”那獄官搖首道:“下官一介無名小吏,自然不識貴人府邸何處。” “可知罪官口中阿灰是何人?”成去非似是滿意,繼續(xù)發(fā)問。 獄官抹了一把雨水,謹慎道:“下官出于道義替那將死之人傳句話罷了,并不知這阿灰是何人,這些話,下官既傳達了,自然是說過就忘記,什么也不知道。” “閣下很會說話,這樣最好,多謝?!背扇シ锹月允疽?,擊了擊掌,趙器遂揚鞭而去。 成去非端坐如常,仔細思想一番,忽覺毫無意趣。他是成家的大公子,并非她一人夫君,她倘真是懷了異心,這一回便不是一頓鞭子能過去的。只是他不肯再輕易犯錯,一次足矣,可顧未明的確不是喜隨意扯謊之人,情之所鐘,所以才有了第四件,成去非越品摸著這句,越覺齒冷,心底不由冷冷一哂,她一個孤身少女,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弄些何許心術(shù),他拭目以待。 然而最要緊的還是那三事,成去非閉目冥思起來,車子何時停的烏衣巷,竟渾然不知,還是趙器見他遲遲不下車,這才敲打提醒:“大公子,到家了?!?/br> 家字瞬間微微刺痛了成去非的心,他的二弟遠在西北,他的幼弟留守禁宮;他的妻,無心無情;而他的雙親,此刻長眠于雞籠山上,冢臥凄風苦雨間。他的女兒,那一團柔軟的小身子,不曾開口喚他一聲“爹爹”,早化枯骨。 哪怕是失去父親的那一剎,他都不曾有如許悲哀,他沒有時間悲哀,唯有忘卻。成去非打簾而下,回首望一眼,仍是無邊的夜色,等轉(zhuǎn)過身來,就看見福伯半趿著鞋子慌慌過來:“大公子可淋著雨沒?出去這么久,可又餓了?” 福伯老了。 成去非借著燈光,見他兩鬢盡是花白之色,略一回想,竟是已近古稀,也好,福伯確是有福之人,他比父親要長壽的多,成去非從未像此刻這般思念父親,哪怕是逢著家父的祭日,也不曾有這般憂傷之情。 “福伯,你有兩個兒子對么?”成去非嘆息一聲,“他們還都在鄉(xiāng)下種田?” 福伯略一愣怔,不知大公子今日怎么就提起這事,忙道:“是的,大公子好記性。” “我記得有一年,曾來過家中給送些田里所產(chǎn)蔬果,我看那兩個哥哥,身強力壯……”話至此,成去非忽又打消念頭,禁軍當真就是好去處?兩人一看皆是憨厚之人,他不能把自以為是的好意就此塞給福伯,安安樂樂做個田家翁不好么? 福伯還在專心等著他的后話,見他又奇奇怪怪停住,一時支吾問道:“大公子?” “哦,”成去非回神,“我是說兩個哥哥身強力壯,田里的營生自然不在話下?!?/br> 說罷深深看著福伯,是了,眼前這蒼然老者,也是他的家人,無論多晚,會替他守一盞明燈,照亮他歸家的路;無論多老,也會在他露面的那一刻過來噓寒問暖。 福伯卻覺今晚的成去非舉動言辭多有怪異處,好在老人并不會多想,仍絮叨問他的大公子是冷是餓,成去非這回認真道:“確是餓了,看著弄些什么送書房來吧。” 說著卻不是朝書房方向走,而是朝虞書倩母子園中去了。 遠遠望見那團柔和燈光,成去非莞爾一笑,提袍拾級而上,剛進門便聽到書倩淡然的聲音:“錯了,再背?!?/br> “坎坎伐檀兮,置之河之干兮。河水清且漣猗。不稼不穡,不稼不穡,不稼不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