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州刺史;父若敖,皇任并、雍、涼都督西北諸軍事、尚書令、錄尚書事、太傅。建康烏衣巷成公二十七年行狀……” 烏衣巷成去非不到三十載的功業(yè)皆錄其間,洋洋灑灑,事無巨細,一一列舉,大司徒沉郁頓挫間將此行狀讀畢,諸臣面有悲色,默而不語,天子方道: “朕之所以讓大司徒將行狀宣讀布告諸卿,是因有司所呈謚號,搖擺于‘文貞\’忠武‘尚未有定論,今日于東堂為驃騎將軍舉哀,自然不想因此又引得諸位打嘴皮子仗,還是希望此事能早日定下,以慰將軍?!?/br> “此行狀,已把驃騎將軍為官十數載功績說的非常清楚,將軍雖英年早逝,卻一直兢兢業(yè)業(yè),文治武功,實稱朝望,既如此,當以’忠武‘更為全之?!敝胸┥驈妥则婒T將軍身亡以來,氣色便差了許多,此刻無須顧慮,也無須等待,已是第一個出列評議之人。 有人道:“中丞這話聽起來,不像是說驃騎將軍,如此評價,倒像是在說諸葛孔明,將軍雖有功績,但恐怕離’忠武‘還差些意思,今上,臣封駁‘忠武’?!?/br> 沈復聞言看了看這人,心中一悶,正是自己蘭臺中一御史,這人滿臉正色,一席話說得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他二人,長官的臺便這般輕而易舉給拆了,余人各懷心思,一時無人出聲,沈復嘴角直抽搐,天子方說今日不是來打嘴皮子仗,看來自己竟無意挑開了頭,不免氣滯,正欲再啟口,這御史卻不依不饒道: “今上,臣以為這不公平,且這兩個謚號皆不適宜。” 英奴略一皺眉,問道:“你倒是說說哪里不公平了?又哪里不適宜了?” 御史自不顧他人目光,只道:“驃騎將軍的行狀乃揚州大中正,也便是大司徒親手所書,參與議謚的又是臺閣、公府,”說著環(huán)視一圈眾人,繼續(xù)道,“臺閣諸多尚書曹郎,皆將軍下級屬官,難免會有溢美之辭,而公府,同烏衣巷又有著千絲萬縷干系,有偏頗之心也不足為奇,所以臣以為這不公平,無論是臺閣所定‘忠武’還是公府所定‘文貞’皆過譽了?!?/br> 天子顯然未曾預料此人竟敢有如此言論,而座下眾多文武亦是一片錯愕,然御史所言細想,似乎自有不可辯駁處,然此人不知死活,一下得罪臺閣公府兩頭,卻不知從何處得來的勇氣,正是百官無人稍能理解的,即便身為御史,直言諫事為其本職,卻實在不該發(fā)此并無確實評判依據之論,如此處事立身,也斷無可取之處。 英奴本欲不言此事,問這人有何想法,大尚書虞歸塵已開了口,直視那御史,冷冷道: “御史的年紀也不小了,為官多年,也就只會這點嘴上功夫,先不說他人,日后御史的行狀上,唯信口開河可記而已。” 大尚書從未有如此銳利之時,猶在錯愕中的臣子因而更為錯愕,眾人一樣的素服,一樣的神情,從未如此整齊劃一,然大尚書嘴角譏諷不散,明明白白讓臣子們瞧得更為清楚: “大司徒所書行狀,還請御史尋出不符實況之處,驃騎將軍文能提筆安天下,武可馬上定乾坤,江左無人可出其右,御史的功業(yè)焉在?不過兩片薄唇,以言害人,素日不見御史出頭,此刻卻猶如癲狂失智,公然指責臺閣公府,更欲無故貶低將軍,”虞歸塵忽掉頭望向天子,“今上,今日是為將軍發(fā)喪舉哀,此人卻居心叵測,臣懇請今上命人將此人先扠下去?!?/br> “大尚書當真是寶劍出鞘,鋒芒不讓,江左無人不知大尚書同驃騎將軍私交甚篤,這番話,又是出于公還是出于私?”此人毫無懼色,迎面而上,愈發(fā)引得百官瞠目結舌,不知這人何至于昏頭道如此田地,竟道出如此直白不留情面的言辭來,大尚書的顏面當真是未給留一分余地。何況,經這半日的思量,已有人回神意識到此人攻訐中皆模棱兩可,并無統(tǒng)一標準考量。 一旁的虞歸塵忽甩袖頷首:“不錯,我同將軍私交甚篤,時人稱之為‘連璧’,你可知何為‘連璧’?”他冷笑兩聲,“你自然不知,你這等只會嘴上功夫的人,便是連亂石也不如,又怎知美玉之價?我此刻便告訴你,于公于私,我都要為驃騎將軍正名,臺閣公府擬出無論‘忠武’還是‘文貞’,只有不足處,你倘是有疑義,拿出實憑來,請今上明察慎審,否則,只沖你誹謗臺閣誹謗公府妄議重臣這一點,按我大祁律,現(xiàn)下便能革了你的職將你治罪!” 大尚書果是一把久未出鞘飲血的利刃,此刻乍然拔出,依然毫無銹斑,可披荊斬棘,輕易勾起百官一抹記憶:是了,大尚書也是在戰(zhàn)場流過血的,司馬門前殺過人的,他并非只有靜穆,金剛怒目的一刻,同樣凜然生威,同樣秋風無情。 交鋒至此,那御史已然全敗,面色由白轉青,好半日說不出一個字來,四周一片死寂,坐上的天子雖微有震動,卻聽出些許的趣味來,眼前局勢忽變得生動起來,驃騎將軍尸骨未寒,朝堂之上卻已將他的死欲要演義為一場鬧劇,然而更讓天子心下興奮的緊隨而來,避無可避的,全神貫注的奮力廝殺,哪怕只是口舌之爭,也要在一片縞素中潑上濃墨重彩的一筆,以此來奏響征伐的號角。 不在邊疆,不在大漠,正在他們最為熟知的戰(zhàn)場—— 廟堂之高,高處可勝寒。 天子沒有辦法阻止,沒有能力阻止,亦沒有心去阻止,是以當尚書仆射不改往昔莊重淡泊的姿態(tài)輕輕啟口的一瞬,群臣中的嘩然終更上一層樓,他說: “今上,臣有事要奏,不過臣先要說的是,臣亦封駁‘忠武’‘文貞’兩謚?!彼脑捯舨淮螅f話向來如此,輕柔,節(jié)奏永遠不至于令聽者尷尬,以至于群臣在思忖當初臺閣議謚時仆射是何態(tài)度時,大尚書突然回望了他一眼,未多做逗留,又望向了自己的父親,一直未發(fā)議論的大司徒虞仲素—— 大司徒多皺的眼皮動也不動,仿若入定。 戰(zhàn)場是屬于年輕人的,有人儼然已成長為一頭猛獸,不可再困于牢籠,他的愛子亦如此,他愿意年輕人如此鍛造,邊疆尚可平定,尚可安寧,唯有此處,永不可平定,永無可安寧。 而天子的好奇之心在此刻驟然登頂,他望著同樣風華正茂的仆射,迅速掠過烏衣巷四姓者,在他們或靜默或震驚或茫然的神情間并不能得更多的訊息,因此目光的最終的落腳點在成去遠劉野彘兩人上稍作探究后,仍是回到顧曙身上,若有所思回想試探道: “前幾日,朕記得仆射告了兩回假,是因未參與議謚而另有想法?” 顧曙搖了搖頭,一字一字咬合得異常清楚:“臣無其他想法,只是臣在想,倘若臣子窺伺神器,包藏禍心,臣想,無論‘忠武’或是‘文貞’恐怕都不合適了?!彼辉倏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