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姓成,何來今日之赫赫權勢?他自己要眾叛親離,誰人都沒辦法的。” 虞歸塵無言以對,額頭已布滿冷汗,靜默半晌,方輕聲問道:“父親日后要打算如何做?”大司徒一笑道:“這一回,倘不是你和璨兒,他這戲也不能做的如此真,靜齋,你可知他今日下了朝會,去了什么地方?” 虞歸塵微微一愣緩緩起了身,大司徒卻已向門口走去,獵袖背手,冷道:“他馬上就查到這上頭來了,東堂一事,在明者,在暗者,成伯淵都要以絕后患的,”他徒留一襲背影給愛子,“靜齋,如易地而處,你會給他的父親一條生路,你可曾想過,他是否會給你的父親一條生路?” 腰側的玉佩忽無端斷掉墜地,那上頭玲瓏的一顆玉珠清脆作響,跳躍著不知滾向了何處,虞歸塵心底大驚,俯首一看,那美玉竟跌作了兩半,他一時怔住,唯余啞然。 這玉佩他戴的年份久了,仔細一想,正是十六歲初識成伯淵那一年,家中拿所得上好的羊脂玉請江左最好的雕玉師傅打磨所出,十余載歲月竟失得毫無聲息,就這樣一點點泅渡過光陰大潮來了。 他口中苦澀至極,不再言語,默默朝父親施了禮,無聲行至自己的閣中,也不盥洗,也不除服,就此臥于榻邊,一宿無眠。 一連兩日并無朝會,是時風涼拂面,成去非因琬寧的緣故特地囑咐趙器將煙雨趕緊接來,不料趙器很快回來稟道: “這幾日抄家混亂,小人沒找到那煙雨姑娘,問了其他人,也無人留意其去向?!?/br> 成去非一時犯難,倘是尋不到那煙雨,琬寧又不知如何傷懷哭泣,只得交待道:“務必找到她,帶到家里來。”他忽想起一事,思想片刻,遂道:“你去雞籠山一趟,看看能不能找得到那女孩子?!壁w器很是不解,卻也連忙去了,甫一出門,竟見福伯正言笑晏晏招呼著虞歸塵,他因知些內情,此刻見著了虞歸塵,渾身上下不由自主不自在起來,卻還是忙上前躬身見禮,待虞歸塵跨進府中,趙器凝神望了望他那一襲十分類似顧曙的清雅背影,略一恍惚,才拔腳牽馬去了。 無人通報,成去非正于窗前執(zhí)琬寧手耐心教她作畫,無意抬眸間見虞歸塵的身影閃進園中,便松開琬寧,道:“你先練著,我有客來了。”琬寧此刻也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,點頭道:“我明白,大公子快些去罷。” 成去非一面放下袖管,一面走出門來,迎上他,略略一笑,方要開口,虞歸塵已笑道:“你我許久不曾去落日馬場,今日天氣還算宜人,不如出去走一走?!?/br> 既如此相邀,成去非不能不應,換了身衣裳,命家仆挑了兩匹馬來,兩人便騎著往落日馬場去了。 落日馬場四處倚著一片楓林,天高水清之下,已呈半邊飄紅之勢。這一路駟馬風塵,到了馬場,縱橫幾圈下來,方才的那一番八表快意驟然化作一腔的虛渺悵然,虞歸塵望向天際,目與云齊,兩人一時無話,便都只是跨坐馬背,看著這方圓佳景。 “伯淵,我二人許久也不曾比試了,不如今日試一試?”虞歸塵忽翻身下馬,于射臺處隨意挑來兩樣兵器,將那長矛擲給成去非,自己留了槍,成去非揚手接住,看了看他,點頭道:“也好。” 兩人重新一躍上馬,幾乎同時出手,成去非本是熟極而流,此刻卻只是使出了三分力氣,卻不料耳畔風聲呼嘯,身軀不由朝側方傾了一傾,錯開虞歸塵這一擊,槍影再度撲上面來,成去非用力一擋便截斷長槍去勢,兩樣兵器連連撞擊不止,直到光影一閃,爆出一聲巨響,那槍與矛已牢牢架在了一處,彼此相持,一時間兩人較量起臂力,竟是不相上下,成去非到底經(jīng)歷沙場鍛煉,時間稍久些,虞歸塵明顯體力不夠,松動剎那,那長槍猛地被成去非挑去半邊,兩人再度錯開,虞歸塵馭馬連連向后退了數(shù)步,竟從馬上跌落下來,成去非見狀忙下馬奔來,將他扶起,才見他臉頰處已擦出一塊青紫,不由眼光一鎮(zhèn),愧疚道:“靜齋,我出手太重了,傷到你了?!?/br> 虞歸塵吐出一口血沫,笑道:“技不如人而已,倘真在戰(zhàn)場,你再上前一步,便可置我于死地了?!?/br> 成去非看他嘴角那一縷殷紅被他擦抹斜飛至面頰,很是不忍,只得勉強掩飾笑道:“隨我去西北打一仗便自可突飛猛進?!?/br> 兩人從未這般尷尬過,將兵器還至原處,方牽馬走了出來,一陣風過,漫山遍野的紅葉此起彼伏,虞歸塵拈起不知何時飄至成去非肩頭的一枚葉子,笑了一笑: “伯淵你看,它這紋理,跟人的掌心倒相合,”他掂在手中仔細瞧上兩眼,繼而輕嘆,“這紋理就好似人的命數(shù),看似雜亂,實則規(guī)矩,皆折逆不得?!背扇シ菬o話可應,遂無聲頷首,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:“你那傷可要緊,我怕震著你肺腑內里,回去還是請大夫來看一看?!庇輾w塵搖頭一笑:“成伯淵這是小瞧了我?!?/br> 兩人回來途中,經(jīng)城郊一小寺廟,因前罷佛之事,雖得以存留,然里頭僧徒人數(shù)驟減,香火漸稀,不免有幾分破落之相。虞歸塵跌得滿身泥土,兩人于是進寺欲討些水來凈手凈面。時節(jié)正值秋忙,香客更是寥落,一小僧問清他二人來意,很是用心地為虞歸塵燒來溫水,又取出寺中備的傷藥,替虞歸塵清理半日,方道: “檀越二人請自便。” 兩人道了謝,自大殿經(jīng)過時,只見那一尊佛像脫落半邊的金飾油彩,竟顯得斑駁可笑,只是佛的高大空懸的指掌仍微微扣著,好似捏住了這人世的玄機,卻又由不經(jīng)意間放走了這人世的玄機,倒讓人實在笑不出來。 虞歸塵看得一怔,再看那旁邊立有一阿羅漢,端詳片刻,對成去非道:“伯淵,你說這阿羅漢的神情,是悲是喜?是哀是樂?” 果真,成去非順勢望去,竟是第一回發(fā)覺阿羅漢的神情如此莫測,那似悲還喜,似哀還樂的模樣,當真讓人恍惚分不清楚,而那兩旁木板書寫的偈語隨之映入眼簾: 本有今無,本無今有。 三世有法,無有是處。 這世上的事許真無緣由,真無結果,不過只有個結局罷了。而眾生的這一世,是繭,是蝶,不到最后一刻誰人又能知曉? 兩人侍立一處,靜觀片刻,再也無話,直到踩著那一地落葉出來時,虞歸塵仰面看了看這蕭蕭秋色,背對著成去非,突兀地道了一句: “他已經(jīng)老了,伯淵。” 時空仿佛都就此凝滯,成去非聞言那執(zhí)鞭的手底一慢,還是撫上了駿馬的兩邊鬃毛:“靜齋,你都知曉了是么?” 虞歸塵轉身失力一笑,未置可否,靜靜跨上馬背,道:“伯淵,你說,我們老了會是什么樣子?” 成去非尚未上馬,仰首看著他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