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，各種表情、各種角度都有，卻都沒有這樣真實又溫暖的感覺，顏鐸有些移不開目光，屋子里的這個人與手機里兩年來斷續(xù)又瑣碎的信息所構成的那個支離破碎的影子再次融合起來，組成了一個鮮活又生動的人，溫暖、親切、又觸手可及。

顏鐸慢慢收回目光，裝作若無其事的走了進來，反手關上了房門。

黃文軒聽著顏鐸的腳步聲慢慢臨近，手里的說明書仍舊沒有研究出任何頭緒，忍不住緊張起來，硬著頭皮道：“幫我看一下這個遙控器怎么用?！闭f著轉身遞了過去。

兩人一坐一站。

顏鐸伸手去接，無名指意外地碰到了黃文軒的掌心。那一下的觸覺溫暖又干燥，他倏地縮回手指，眼皮隨即微不可見的跟著跳動了一下。

那一碰在黃文軒心口炸開一簇火花，激得他的手掌麻木了一瞬，電光火石間，顏鐸低垂的眼眸中好像有什么東西跳了一下，只是吉光片羽一閃而過，縱使他眼力超群，也沒能確認什么，他慢慢站起身，見顏鐸若無其事又專心致志的擺弄著遙控器，就好像……什么都沒有發(fā)生過。

黃文軒低頭定了定神，再抬頭，只見顏鐸已找到了直播頻道，放下遙控器，姿勢放松地在一旁的沙發(fā)上坐了下來。

黃文軒也只好走去坐了下來，裝作很輕松，其實手足無措，經(jīng)過剛才那一下肢體接觸，他腦子再次過載，連怎么搭訕也忘掉了。

起初他選擇這個地方，是覺得吃吃喝喝看看球對初次見面的兩個人來說可以更放松一些，現(xiàn)在他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，這個地方太有家庭氛圍，兩個拘謹?shù)娜俗谶@里簡直有些格格不入，況且還要坐滿一場比賽的時間，沒有一個接一個的話題來支撐，會很容易冷場。他正絞盡腦汁找話題，只聽顏鐸問道：“你外貌特征挺明顯的，一看就是這里人，可是我看你籍貫并不是本土?！?/br>
“我是孤兒，養(yǎng)父母都是華裔。當年他們在福利院領養(yǎng)我、帶我出國、入了本地的國籍?！?/br>
第11章第11章

球賽還沒有正式開始，電視上仍在播播廣告。

作為公眾人物，黃文軒的信息網(wǎng)站上是有一些，不過并不包括他剛才所說。想來多數(shù)人對他的了解也僅僅停留在他是華裔上，并不知曉華裔身份的背后還有如此辛酸的身世。顏鐸驚訝于他的坦誠，頓了頓，微笑道：“難怪你漢語說的這么溜?！?/br>
“養(yǎng)父母收養(yǎng)我的時候我差不多有四歲半，在福利院里已經(jīng)會說漢語了，到了荷蘭之后，由于家庭語言環(huán)境的關系，我同時學著漢語，英語跟荷蘭語。漢語我雖然會說，卻不會讀寫，還是后來決定回國才惡補起來的，所以真的要謝謝你這兩年的教誨?！秉S文軒說著擰開一瓶水，舉了起來，微笑道：“我敬你一杯，不過只能以水當酒了?！?/br>
顏鐸拿起水跟他碰了一下，“你開過工資的，不用這么客氣?！彼睦锵氲膮s是：“其實要說謝謝的人是我。”

顏鐸有段日子外出學習，因為飲食不規(guī)律，導致了胃穿孔住院，做完手術的那個晚上他躺在陌生城市的陌生病房里，外面下著雨，病房里只有他一個人，心魔死灰復燃，慘死的爸爸，去世的爺爺，還有那盤折磨他數(shù)年的錄像帶，再次使他質疑活著的意義，他又一次萌生了想要自殺的念頭，就在這時，手機響了，大概因為他死志并不堅決，大概因為求生的本能，他鬼使神差的點開了手機，是Huang發(fā)來的，問他事情處理好了嗎？又復制了個關于足球的段子給他。他迷迷糊糊的想，Huang昨天剛預付了一個月的課時費，不管怎么說都要把課上完吧。其實那個時候已經(jīng)是晚上九點多了，當天遠程上課的時候他因為不舒服，對于黃文軒的問題回答的很敷衍，黃文軒大概是察覺了異常，問他是不是有什么事，如果有事他可以先忙，他說是，他當時以為退出了程序，其實只是鎖了屏，QQ一直在后臺運行。

顏鐸的世界雖然不能因為一個陌生人的問候與一個他get不到笑點的段子不再冰冷絕望，但卻因為那寥寥幾行字而與某處建立了一種聯(lián)系，世界上多的是自娛自樂自說自話不知道為何活著的人，網(wǎng)絡是虛無的，卻也是真實的，至少在那一刻，他找到了一條離開那座孤島的路，覺得自己較真活著的意義很幼稚。

球賽是七點三十五分開始，鏡頭此刻給到的是更衣室里的場景，兩個解說還在介紹球隊的首發(fā)情況。

“在電視上看球比去現(xiàn)場舒服?！鳖佽I察覺到自己方才那句話說的有點不近人情，黃文軒好像不太好搭腔，想了想，圓場道。

“確實，國內(nèi)多數(shù)球場周圍都是田徑跑道，所以就算是前排席位，距離球場還是有一段距離，視角自然沒有電視直播好?！秉S文軒拿起一條秋刀魚，在魚的腹部咬了一口。

他臉上的皮膚是小麥色的，手臂靠近T恤袖口位置的膚色明顯比臉色淺一些，想來是日常訓練比賽都有袖子遮擋住的緣故，而他的牙齒就更白了。

顏鐸意識到自己觀察人家吃魚的時間過長，已經(jīng)引起了黃文軒的注意，微微錯開視線，沒話找話的問了句很外行的話，“專業(yè)人士，能預測下比分嗎？”

鏡頭已切回直播室，解說宣布球隊就要入場。

黃文軒認真思考了片刻，說道：“你知道我也是剛加盟XX隊，對國內(nèi)這些俱樂部的情況還不是很了解，就粗略掌握的信息來看，SH隊實力不俗，但是客場表現(xiàn)一直欠佳，教練組也一直沒能解決這個問題。而YJ隊的主場這個賽季還沒有輸過球，他們作風頑強，即便是小禁區(qū)內(nèi)面對逼搶，也能打出很好的傳控配合，雖然是升班馬，可板凳厚度還可以，所以我覺得今晚的比賽，YJ隊至少不會輸。至于比分，不太好說，2：0，3：0這些比分都有可能。”

他停頓一下，又笑著說道：“會不會覺得我的分析很業(yè)余？球迷們喜歡說足球是圓的，確實，比賽中運氣跟意外都會有，所以我自己參加的比賽，從來不會去預測輸贏跟比分。

“足球是個團體運動，很多因素都會影響到最后的比分，諸如場地情況、主客場因素、天氣狀況、體能狀況、傷停、教練的臨場應對，等等這些?！?/br>
他喝了口水，又繼續(xù)說道：“其實最專業(yè)的技術分析都是在賽后，技術團隊會針對比賽視頻，一項一項的去研究各種數(shù)據(jù)，總結經(jīng)驗教訓，總結對方的特點，為下次比賽準備。賽前我們球員做的最多的就是演練教練給出的戰(zhàn)術，盡可能的在比賽中把平時學的和賽前教練要求的東西發(fā)揮出來。

顏鐸注意到，提起專業(yè)內(nèi)的東西時黃文軒變得侃侃而談起來，他也就沒插嘴，專心做一個聽眾。

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