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季蒔感嘆是這么感嘆，對身邊有一個妙齡女子伺候這件事還是敬謝不敏。

他揮揮手讓這侍女退下，等房間只剩下他一人之后，才將溫度已近降下的茶水一口吞下，接著打開那幾個芥子袋察看。

一個芥子袋裝的靈石，一個芥子袋裝的玉簡，一個芥子袋裝的法器和神器。

大概是因為聽到季蒔有辭行的想法，草老人把最需要的幾樣?xùn)|西全部給季蒔準(zhǔn)備好了。

季蒔看著三個芥子袋沉默。

他覺得……自從來到滄瀾后，他的運氣在大部分時候一直很好，這莫非也是氣運的作用。

遇到的好利用的人……對他有善意的人，比從前多多了。

“善良……嗎？”季蒔挑起芥子袋的拉繩，打量上面繁復(fù)精妙的花樣圖案。

那種東西，和他一點關(guān)聯(lián)都沒有。

收拾好三個芥子袋，季蒔去向草老人辭行。

依然是玉鶴峰的山頂，風(fēng)雪穿不過華華樹蓋，草老人坐在盤曲的粗大樹根上，雙目緊閉，頭頂豆苗似的小草隨著微風(fēng)搖擺來搖擺去。

等季蒔來到身前，草老人一指他對面，樹根從地下拱出，盤桓在一起組成一張小凳子，讓季蒔坐下。

季蒔坐下，抬頭看著草老人。

草老人沒有睜眼，沉默著仿佛睡著了一樣，不過在耐心方面季蒔從不比其他人差，見草老人有心考驗，便也安靜地端坐著，一言不發(fā)。

半晌，草老人調(diào)息完，睜開眼睛，打量季蒔，沒有看到年輕人常有得浮躁之氣，滿意的點點頭。

于是他微笑著問出一個問題：“小友，你從何處來？”

這是前幾日問過的問題。

季蒔心思急轉(zhuǎn)，冒出幾個猜測，知道草老人要的并非之前相同的答案。

他斂目垂眉，輕聲道：“我從東海春山來。”

“春山的山君啊，”草老人撫摸長須，“那你又要往何處去呢？”

季蒔俯下身，向草老人行禮，“正要請前輩指點迷津?！?/br>
“就去北方吧，”草老人枯瘦如柴的手指指向北方，“你在北邊，有因果未了，若不盡早了結(jié)，怕是會化為一場大劫數(shù)?！?/br>
“好?！奔旧P點點頭，站起來：“晚輩告辭了。”

草老人也點點頭，數(shù)根粗大樹根拱動，露出下方的赤紅土壤，季蒔脫了鞋，站在赤土上，也不多說，土遁離開。

草老人神識通過盤繞的樹根感應(yīng)著地氣，直到季蒔的氣息從玉鶴峰上消失，他才把神識收回。

老人嘆息著，往后一靠，整個人融入到大樹之中。

風(fēng)吹過葉間，帶走他低聲的喃喃。

“愿我神道，氣運連綿——”

“?！?/br>
晏北歸面前的鈴鐺搖晃了一下。

白發(fā)道人此刻正盤腿坐在他自家的草廬中，身側(cè)虎紋香爐升起絲絲縷縷的煙氣，繚繞在屋內(nèi)，讓一切都似乎在云霧中，看不真切。

在這云霧中，晏北歸手上拿著的鈴鐺散發(fā)著淡淡光暈，尤為顯眼。

那是用大紅細(xì)綢帶系著的一枚小銀鈴，銀鈴下方垂著一顆龍眼大小，明黃色的晶瑩圓珠，圓珠下方是一串紅纓，此刻圓珠不停顫動，帶動下面的紅纓和上面銀鈴也跟著抖個不停。

“他走了啊?！标瘫睔w在除他之外無人的房間中說道。

他說話時吐出的氣息讓屋中煙霧涌動，香爐中點燃的清心香香氣淡淡，縈繞在他身周。

清心香不算多珍貴，但用途很大，能讓人靜心寧神，很多修士無論干什么都會點上一爐。

晏北歸很少用這個，但此刻他要做的事情由不得他不小心。

三轉(zhuǎn)玉液丹已成，如今深紫色的渾圓丹藥就擺在他面前。

晏北歸伸出手，拿起這枚耗費他許多時日收集靈材的丹藥，打量幾眼，吞入腹中。

無論是當(dāng)年要為師復(fù)仇，還是如今想要改變滄瀾修真界，都是他的道心。

道心既定，不過是重塑金丹，再經(jīng)一次三災(zāi)……算什么劫難！

三日后，東林山其他峰頭的人感覺到異象，紛紛出來看。

天劍道的行館中，長老李文若雙手負(fù)在背后，抬頭看著遠(yuǎn)處天空風(fēng)云成龍成虎，靈光散開，紫氣渲染，不由點點頭。

“一品丹象，哪怕是重新結(jié)丹，此子不是我天劍道的弟子，真的可惜了?！?/br>
說完這一句，他眼角瞥到天邊劍光一閃，幾日不見的荊戎落到院中。

作為天劍道的帶隊長老，哪怕李文若并不太想管，也得問一句：“你去哪里了？”

“去追那位神道jian細(xì)?！鼻G戎面無表情回答。

李文若見他一人回來，知道他肯定沒有追到，也懶得再問，又抬頭看著天上異象去了。

所以李文若沒有看到他背后，荊戎張了張嘴，想要說什么。

荊戎最后沒有說話。

雖然沒有追到那個廚子，但又拿到幾包瓜子，而且瓜子味道比上次有不少進(jìn)步……這種小事，應(yīng)該不用說吧。

☆、第五十七章

東林山之事已經(jīng)被季蒔拋在身后。

不過一日，他便來到了東海邊，又過了一日，他返回了春山。

他并沒有立刻返回山神廟，而是隱藏身形到大珉遺族的聚居地。

海邊氣候溫暖，東林山已經(jīng)下了兩場大雪，東海邊最多也就是下下雨，此地樹木大多常青，哪怕到了冬日，也不見枯枝，最多是樹葉顏色老了一些，落葉多了一些。

但大珉遺族是從南蠻群山遷移而來的。

南蠻氣候溫暖濕潤，又多火山，廣袤山林大多被瘴氣籠罩，這些人大多連冬天是什么都沒有聽說過，雖然尹湄在季蒔的一兩句提醒下已經(jīng)盡職盡責(zé)做好準(zhǔn)備，東陵也不比中原甚至西荒，被來自北冰的寒風(fēng)糾纏不休，但暮秋一過，除開有淺薄修為在身的漢子們，大多數(shù)老人婦孺都覺得被凍得受不了。

如今的聚居地里，無論白天黑夜，隨處可見一堆堆篝火，老人和孩子沒有待在自家的土肧房里，而是穿著族中發(fā)的薄薄冬衣圍坐一團(tuán)，至于大人們，則是處理獵物或者捏陶器，整理農(nóng)具和打獵的武器，都忙著自己的事情。

“這是上神賜予的好日子啊?！?/br>
他們交談的時候經(jīng)常提起這句話。

一句句話帶著人道信念，匯聚成香火，被紫銅香爐收納。

季蒔在聚居地——不，這里已經(jīng)不能稱為聚居地了，雖然有些簡樸，但以人口或戶數(shù)來計較，可以算個小鎮(zhèn)——里走過一圈，只覺得人聲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