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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的這什么話,雖是君臣的名分,卻情同手足,慕成也懂事了,大得許多,來日正當(dāng)提點慶兒?!?/br>那中年男人道:“張慕,兩塊玉璜,在你出世前就有一塊是皇上予你的,來日進(jìn)京時便帶著它,你這一生,從今天起,就要時時刻刻守著太子……”馬車在路上一顛,李慶成的夢境清醒,手中握著屬于自己的那半塊玉璜,微覺灼燙。李慶成:“慕哥,這塊玉璜原來是你的。”張慕:“是?!?/br>李慶成喃喃道:“怎么得來?”張慕:“命中注定的。”——卷一·夜奔·完——欲送登高千里目,愁云低鎖衡陽路。魚出不至雁無憑,幾番空作悲秋賦。回首西山日又斜,天涯孤客真難渡。丈夫有淚不輕彈,只因未到傷心處。——2121、竹筷筒...汀州,年關(guān)將至。歲貢的單子回來了,朝中諸位大人的禮也派了,秋季一番血洗,舊時的相識也被清得差不多了。朝廷派系一子翻盤,俱須重新打量,孫巖對著回信怔怔出神,家信上不過寥寥數(shù)行:西川冬寒,妹一切很好,兄勿念。三個月前接到虞帝駕崩的消息,方皇后另冊了一位太子李珙,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,皇后篡位了。孫嫣黯然接受了事實,披麻戴孝,開始為李慶成守寡。數(shù)日后,京城又一封文書趕至,押著四車彩禮——皇家禮聘,言道婚事照舊,只不過迎娶孫嫣的日子還得再緩緩,請孫大小姐擇日入京。李慶成死了,孫嫣嫁的人仍是太子,李珙愿立孫嫣為后。孫家陷入了兩難之中,孫老膝下一兒兩女,當(dāng)家長子孫巖二十五,次女孫嫣十七,小兒子孫歆年方十二。孫巖正斟酌間,孫嫣卻知己身責(zé)任重大。地方大族與朝廷聯(lián)姻自古有之,兄長出仕,家族繁盛牽系己身,當(dāng)夜孫嫣心意已決,脫了孝衣,換上華服,啟程前往京師。此去西川路遠(yuǎn),除卻來日封后省親之時,再難回家見老父一面了。孫巖自小寵愛親妹,心內(nèi)雖舍不得,卻知道孫嫣的這個決定,令全族搖擺的立場堅定下來。然而不到三個月,另一個消息傳來,太子未死。伴隨著李慶成扼守楓關(guān),將匈奴人千軍萬馬殺得潰不成軍的戰(zhàn)報,另一封信與一塊玉璜交到了孫巖手中。孫老已年過七旬,多年前便將族務(wù)交予嫡子打理,這天大的責(zé)任卻是孫巖萬萬擔(dān)負(fù)不起的。孫巖萬不得已請示親父,將信與玉璜一并呈上,孫老不碰玉璜,只看了那信,認(rèn)出故人依稀熟識的草書風(fēng)骨,末了扔下一句話:“李謀一統(tǒng)中原,稱帝不過十余年,我孫家呢?僻處西川幾載?”孫巖隔著青煙帷簾,答道:“孫家的族譜已有四百年?!?/br>簾內(nèi)將那信擲了出來,不再答話,孫巖心下了然,父親的意思很清楚了。自孫族于汀城發(fā)家,累數(shù)十世之積,成一方豪富,見證了幾朝風(fēng)云,每次新舊政權(quán)更替,都從未有人來動過孫家,自因決策人的本事。孫家只能與最后的勝者站在一方,孫家看好的人,也必須有稱帝的資格。除此之外,什么天命,正統(tǒng),統(tǒng)統(tǒng)是廢話,只有選對了人,這些才是飾裱其外的小藉口。于是抉擇的任務(wù)交付在孫巖的肩上,孫巖若愿站在方皇后一邊,嫁妹,聯(lián)姻,一年后孫族入朝為官,將協(xié)力鏟除太子,保障孫族榮華富貴。然而方太后本是北疆將門之女,已占據(jù)了朝中絕大部分的派系,孫家要想再分一杯羹,既須提防來自太后的暗算,又得保證其妹終身榮寵。反之呢?則全力襄助太子,幫李慶成奪回皇位,自此成為靖難功臣,榮祿不在現(xiàn)今之下。孫巖已派人調(diào)查過,李慶成的親隨很簡單,不過方青余與張慕二人,孫家此刻插手,無異于雪中送炭,而歸附朝廷方氏一系,則不過是錦上添花。其中的張慕,還是孫巖幼時舊識,于情于利,都為流亡太子添上了一枚沉甸甸的籌碼。但麻煩就麻煩在,孫嫣已經(jīng)入宮了,再過數(shù)年等李珙登基為帝,便得封后大婚,方太后似是早有籌謀,這道懿旨一下,登時交給孫族一筆亂賬。利益、私誼、天下、仕途、絞作一團,令孫巖一籌莫展。“已經(jīng)入城了?”孫巖回過神,收起meimei的家書。右下坐著一名少年:“那幾個家伙是何人?一日來往汀城千余人,大哥為何只吩咐我們盯這幾個?”孫巖道:“休說沒要緊的話,傳令城里酒肆店家,都給盯緊了。”那少年風(fēng)度翩翩,喝了茶起身道:“我親自去會會?”孫巖道:“孫誠,你真不怕死,盡管去會就是,為兄把話撂在這兒了,那伙人可不是尋常人物,與你平日廝混的紈绔不一般?!?/br>孫誠笑嘻嘻地與族兄拱手,轉(zhuǎn)身出門去。汀州午后,方青余躍下馬車,尋地方安頓。汀城乃是西川的大城,葭、汀兩城位處西川,繁榮絲毫不下中原,此地民風(fēng)開放,女子姣美,刺繡天下聞名,較之中原又別有一番風(fēng)情。隆冬之際,百姓歇了一年營生,趕著大車小車入城,于繁華集市內(nèi)銷土產(chǎn),換年貨,熱鬧無比。在北疆呆了數(shù)月,終于回到塊依稀有點人的地方,李慶成下車伸了個懶腰,站在酒肆外,背對街口撒尿。“姓方的。”李慶成漫不經(jīng)心道。“噯?!狈角嘤啻鸬?。李慶成對張慕恭稱“慕哥”,對著方青余卻是一通混叫,自方青余入了麾下,大小事宜俱托予他去打點,緣因吩咐張慕辦事時對方從不開口,唯一點頭轉(zhuǎn)身去辦事,辦完也不回報。而方青余則會彬彬有禮答聲“是”,辦完事回來,再依次回報清楚。這才是靠譜的習(xí)慣,于是李慶成也不太吩咐張慕了,跑腿苦力活兒,都令方青余去,方青余也樂得全盤包攬。此刻李慶成吩咐道:“你去把皮子賣了,拿錢給唐鴻,賞兒郎們?!?/br>說完系了腰帶,轉(zhuǎn)身朝唐鴻道:“待會你得了錢,吩咐他們愿入城便入城歇著,等我吩咐?!?/br>唐鴻點頭,先前帶來的八十余兵俱被安頓在汀城三里外扎營,自己跟隨李慶成進(jìn)城,正為等著指派。李慶成四處張望,進(jìn)了街口酒肆。張慕進(jìn)來就坐,李慶成眉毛動了動,頗有點詫異地打量他。張慕意識到了什么,不自然地看著李慶成。李慶成忽地笑道:“木頭這次怎不拘主仆了?”張慕馬上又站了起來,表情有點不自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