企圖取大君而代之，呵呵，真是天方夜譚。地獄里誰都不服他。幾位大公組成聯(lián)合軍，將他打得落花流水。他失去了一切——名譽、權(quán)勢、領(lǐng)土、軍隊，地獄里再無他的立足之地，他只能夾著尾巴逃到人間，隱姓埋名，就像一條喪家之犬?！?/br>
阿巴頓騎著馬，穿過破敗的街道，向首都中央的高山前進。

“假如梅菲斯特的故事到此結(jié)束，那倒也罷了?？伤桓市?，他還妄想恢復(fù)往日的權(quán)勢，回到地獄做主宰。但他已經(jīng)失去一切了，哪有實力重返地獄呢？仔細(xì)想想啊，普天之下，能幫助梅菲斯特東山再起的，不只有一個人嗎？”

阿巴頓捏住多米尼克的下巴，將他粗暴地拉向自己：“那就是大君啊。所以梅菲斯特要解除哈米吉多頓的封印，召喚它再次降臨，大君就在那里。他要爬回大君跟前，像條狗一樣舔大君的靴子，求大君寬恕他的罪過，給他一次表明忠心的機會。可哈米吉多頓豈是說降臨就會降臨的？要召喚它，必須要有一把鑰匙——非常特別的鑰匙?！?/br>
“我想了很久，我難道做錯了嗎？我企圖拯救世界，結(jié)果這卻是一招錯棋嗎？我決定挽回著一切，讓萬事萬物回到正確的軌道上來。而萬物偏離軌道的起點就是那時候——封印哈米吉多頓的時候。要讓世界回到正軌，我只能再度召喚哈米吉多頓降臨。我需要一把鑰匙，或者說，一個祭品。在魔法儀式里，它的學(xué)名叫‘羔羊’。只有以‘羔羊’獻祭，哈米吉多頓才能降臨?！?/br>
斯科特凝視著教父的側(cè)臉。在稀薄的陽光中，他的皮膚仿佛是透明的。

“那么鑰匙——‘羔羊’——是什么？”

“遠(yuǎn)古時候，有些惡魔和天使去到人間，同人類結(jié)合繁衍后代，他們的后代或多或少都擁有超自然的力量。而其中又有一些各屬于兩方的人，因機緣巧合相遇，誕下了同時擁有惡魔與天使血統(tǒng)的兒女。這樣一個同時擁有雙方血統(tǒng)的人，在嬰兒時期舉行過一種特別的儀式，令天使或惡魔的血與之結(jié)合，激活他自身的力量，那么當(dāng)其年滿十九歲，就能成為‘羔羊’，成為召喚哈米吉多頓降臨的鑰匙。那個儀式就是‘黑色洗禮’?！?/br>
“你們的教父梅菲斯特，或者說沃爾夫?qū)は?，一直在人間尋找同時適合成為‘羔羊’的孩子。擁有特異血統(tǒng)的人本身就很少，同時擁有天使與惡魔血統(tǒng)的更是鳳毛麟角，然而巧的是，竟然真被他找到了，還在同一個世代找到了兩個——一個是你，多米尼克，還有一個是你的兄弟斯科特。天知道他和你們的父母達(dá)成了什么協(xié)議，到底是強迫威逼，還是巧言利誘，又或者你們父母的相遇根本是他一手導(dǎo)演的，總之，他對你們兩個孩子施行了‘黑色洗禮’，讓他的血與你們的結(jié)合。等到了合適的年齡，他就會把你們獻上祭臺，召喚哈米吉多頓降臨！”

阿巴頓愛憐地?fù)崦嗝啄峥说念^發(fā)：“多么可憐的孩子，你的教父根本不是真誠地愛你，只是把你當(dāng)作重獲權(quán)勢的工具、通向哈米吉多頓的踏腳石罷了。你們父慈子孝的和睦家庭，統(tǒng)統(tǒng)都是一場戲，可笑的是你們居然還當(dāng)了真，被他騙了那么些年！現(xiàn)在你不幸身故，未嘗不是一件好事，否則當(dāng)你被梅菲斯特送上祭臺，經(jīng)歷最親最愛之人的背叛，眼睜睜目睹末日降臨，那時的絕望與不甘……哈哈哈，真是叫人同情！”

“可是我已經(jīng)年滿十九歲了，多米尼克也是，”斯科特難以置信地說，“你為什么還沒拿我們?nèi)プ黾榔?？?/br>
“多米尼克他……在施行‘黑色洗禮’的時候，出了點問題，他并非完整的‘羔羊’之身。而你，”

教父皺著眉，面露痛苦之色，“當(dāng)我看著你們兩個的時候，我……我后悔了?！?/br>
一瞬間，他灰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緊張，好像自己說出了什么不該說的話。過了片刻，他又機械地重復(fù)：“我后悔了。是的，再一次后悔了。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，我不再企盼末日降臨了?！?/br>
☆、地獄篇（4）

“下來吧?！卑皖D說。

多米尼克恍如沒聽見他說話，只是依照身體本能的動作一樣從馬背上滾下來。幽靈馬跺了跺蹄子，差點踢中多米尼克的腦袋。

阿巴頓帶著多米尼克登上首都中央的那座高山，現(xiàn)在他們就站在山上某座宮殿的大門口。這座宮殿比起首都中其他的建筑來，保存得還算完整，門口還有身著黑甲的衛(wèi)士看守。衛(wèi)士低頭向地獄大公行禮，一名身材矮小、形似猿猴的惡魔從宮殿的陰影里躥出來，牽走了阿巴頓的幽靈馬。霧魘對著空氣嗅了嗅，化作一團黑煙，融入阿巴頓的影子里。

多米尼克坐在地上不肯動彈。阿巴頓拎起他的衣領(lǐng)，拖拽著他進入宮殿。宮殿中回廊幽深復(fù)雜，陰影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窺探，發(fā)出竊竊私語，阿巴頓的腳步聲回蕩在建筑中，形成空曠的回音。

“你要帶我去哪兒？”多米尼克試圖掙脫，卻失敗了。

“放心，不會虧待你的。”阿巴頓腳下生風(fēng)，片刻也不耽誤，“你是我的‘貴客’，自然該享受隆重的待遇。”

不會是要把我關(guān)進地牢大刑伺候吧！多米尼克驚恐地想。

幸好阿巴頓沒有那種雅興。他將多米尼克塞進一間布置得還算舒適的房間，隨意地指了指桌椅和床鋪：“從現(xiàn)在起你就住在這兒，沒有我的允許，哪兒也不許去?！?/br>
沒等多米尼克抗議，他便甩上門。多米尼克追上去，推開門向外一望，只見狼型的霧魘蹲坐在走廊的陰影里，對他呲牙咧嘴。

他默默關(guān)上了門。

這可怎么辦才好。他心亂如麻。他被阿巴頓人身監(jiān)禁，逃脫無望。平時遇到這種狀況，負(fù)責(zé)出謀劃策的都是克里斯，但克里斯現(xiàn)在不在身邊，不止“現(xiàn)在”，他們恐怕再也見不到面了。

至于阿巴頓所說的關(guān)于教父的那些話，他一個字也不信……好吧，大部分不信。他相信教父的真身是地獄大公梅菲斯特，也相信他曾對他們施行了“黑色洗禮”，但是關(guān)于羔羊啊、末日啊，那些鬼話，他絕不會相信……好吧，他傾向于不信。如果有可能，他想找到教父，當(dāng)面問個清楚。然而現(xiàn)在沒機會了。他在地獄，教父在人間，就算教父返回地獄，處于阿巴頓的勢力之下，他們也很難見面。

他背靠房門，滑坐在地，抱著膝蓋，不由地簌簌發(fā)抖。在這地獄的中央，廢棄的宮殿里，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？就算阿巴頓要把他扔進巖漿池里，他也不會這么害怕。他所恐懼的，只是“未知”本身……

“咳?！?/br>
房間的壁爐里忽然傳出一聲咳嗽。

多米尼克一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