騎士張弓搭箭，白箭離弦，射向沃爾夫?qū)?。地獄大公召喚出一柄黑槍，擲向半空。白箭與黑槍再度相撞，爆發(fā)出驚人的沖擊波。

“可是我后悔了。”沃爾夫?qū)f，像信徒在教堂里對神父懺悔自己的罪過，“我失去了一切，失去了名譽、地位、他人的尊重。我像喪家之犬一樣被趕出地獄，到人間流浪。那時我后悔得不得了。我希望大君能再度君臨地獄，這樣我就能取回失去的一切。大君會原諒我的。他會的！所以我走遍天涯海角，尋找身負特殊血統(tǒng)的男男女女，引導(dǎo)他們相遇相愛，誕下子嗣。我像給牲畜配種的農(nóng)夫一樣計算著他們的譜系，不知經(jīng)過幾多歲月，才終于得到兩個符合‘羔羊’條件的孩子。我親自撫養(yǎng)他們長大，當(dāng)他們父母離世之后，由我充當(dāng)父親的角色。我不喜歡這樣，甚至可以說是討厭。人類的幼崽是那么的……脆弱，吵鬧，不可理喻，根本無法用常理去揣度。最初，我想著只要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，我已經(jīng)等了那么久，還怕這區(qū)區(qū)十年嗎？但是隨著時間一年又一年過去，我……我開始害怕時限降臨。人類的幼崽好像也沒那么討厭。好像變得很有趣。好像沒有他們，我就不知道該怎么辦了。我希望時間能過得慢一點，再慢一點，希望時間能停一停，這樣我就再也不用煩惱未來的事了?！?/br>
他緊盯著飛翔的白龍和少女：“我再一次后悔了?！?/br>
瘟疫騎士又搭上一支箭：“你知不知道很多人的死因是廢話太多？”

沃爾夫?qū)笸藬?shù)步，對趴在身后、瑟瑟發(fā)抖的斯科特說：“過來，抓住我的手。”

斯科特猶豫了一下。他的臉現(xiàn)在還在痛。

沃爾夫?qū)f：“我的孩子?！?/br>
斯科特跳起來，抓住他的手。沃爾夫?qū)挥昧Γ瑢⒔套永阶约荷磉?，左手緊緊摟著他的腰，右手在空中快速畫出符文形狀。他指尖所過之處留下一道綠色的軌跡。瘟疫騎士冷哼一聲，松開弓弦，白箭直奔沃爾夫?qū)?，然而逼近他面前時，卻撞在了一道看不見的屏障上，頓時粉身碎骨。

“地獄大公，到了這種時候，還要困獸猶斗嗎？”瘟疫騎士驅(qū)使白龍揮翼上升，“你的魔法屏障當(dāng)不了我多久，很快我的姐妹就要到達了，那時你以一敵四，場面想必不會很好看。不如現(xiàn)在把‘羔羊’交給我，你還能多活一陣，興許你的大君念在以往的情分上，能饒你不死呢?！?/br>
斯科特心中一凜，本能地靠向教父。

“別把我交給她。”他幾乎是帶著哭腔說，“教父，別把我交給她！”

“不會的?！蔽譅柗?qū)ё∷箍铺?，親了親他的面頰，“我不會把你交給任何人的。你是我的孩子。永遠都是我的孩子。誰也別想把你從我身邊奪走?！?/br>
他撥開斯科特的紅發(fā)，凝視著教子靈巧的褐色眼眸。他多喜歡這雙眼睛啊。他的斯科特從小就精靈古怪，性格雖然有點難纏，但他是那么聰明，假以時日，一定能成為名動天下的大法師。他多希望自己能親眼看到那一天來臨。

——可是他后悔了。

忽然之間，他看不清斯科特的面容了。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。

“教父……？”

他最后吻了斯科特一下，用左手捂住教子的眼睛。他能感覺到手掌下，斯科特的睫毛不安分地翕動著。

“斯科特，你要相信，”他用平生最強大的毅力壓抑自己的痛苦，“不論如何，我永遠是愛你的，我的孩子。”

他抬起右手，貫穿了斯科特的胸膛。

☆、天啟（3）

“斯科特，你要相信，”他用平生最強大的毅力壓抑自己的痛苦，“不論如何，我永遠是愛你的，我的孩子?！?/br>
他抬起右手，貫穿了斯科特的胸膛。

粘膩濕滑的血rou滑過他的手掌，鮮血沿著他的手腕一直流到手肘。他仍然捂著斯科特的眼睛，不僅是為了減少斯科特的恐懼，更是因為他害怕看見斯科特的表情。他的教子張開嘴，涌到唇邊的不是慘叫，而是汩汩的鮮血。

瘟疫騎士大吃一驚，連環(huán)射出三箭，三支箭撞在沃爾夫?qū)O(shè)下的屏障上，爆出驚人的巨響，全數(shù)化作飛灰，屏障激烈地搖晃，但沒有崩塌，依然屹立。

沃爾夫?qū)劬ψ優(yōu)槠岷?，顯露出惡魔的本相。

“斯科特·辛格，身為人子，同時擁有天使與惡魔的血統(tǒng)，”他朗聲道，“經(jīng)歷過‘黑色洗禮’，已與我血脈相融，如今年逾十九歲，獲得‘羔羊’的資格！”

“梅菲斯特！你休想！”瘟疫騎士大吼，扔下弓箭，抓住巨龍的尖角，用凡人無法理解的語言對巨龍下達命令。白龍昂首長嘯，嘶吼聲如同古戰(zhàn)場上鳴響的號角，穿過千萬年光陰的桎梏直抵時間盡頭。它攏起雙翼，憑借引力的作用向下俯沖，目標(biāo)正是大廈天臺上的沃爾夫?qū)?/br>
斯科特已經(jīng)站不穩(wěn)了，沃爾夫?qū)醋∷哪X袋，讓他得以靠在自己肩頭。他猩紅的瞳仁盯著天上越來越近的白龍。他能夠毫不畏懼地同龍族和天啟騎士對視，卻不敢看一看自己教子的眼睛。

“如今，我，地獄大公梅菲斯特·菲勒斯，將此人子獻作祭品，奉獻其身其血及其靈魂，”

他深吸一口氣，緩緩?fù)鲁?，“使其作為‘鑰匙’，關(guān)閉哈米吉多頓?！?/br>
白龍撞上他的屏障。在巨龍面前，屏障不堪一擊，頓時崩裂。

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驚醒了整座沉睡的城市。

距離爆炸地點一千多公里之外的螺旋塔，保羅站在落地窗前，眺望天空中詭異的暗紅色雷云。螺旋塔的禮拜堂中此刻人滿為患，所有人，不論是有信仰的還是沒有信仰的，都聚集在那里，向各自的神明祈禱，希望毀滅之日后他們能去往各自宗教中的圣所，或者至少讓他們毫無痛苦地死去。

呂蓓卡修女如同一道難以捉摸的影子，出現(xiàn)在保羅身后。

“保羅，時間差不多了，他們想讓你去祈禱堂發(fā)表講話，”修女說，“在這種時候，你應(yīng)該去安撫人心?！?/br>
“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？”保羅搖搖頭。

“就算沒有用……”

“我會去的。我只是想再等一等?！彼曋兓媚獪y的夜空，似乎正期待著什么。

“你在等什么？”修女問。

“如果一個人做出了他原本不敢做、不愿做、做不到的事，并且依靠這件事拯救了千千萬萬的人，那么我稱這個舉動為‘奇跡’。你問我在等什么，我的回答是——我在等一個‘奇跡’?！?/br>
“你相信奇跡會出現(xiàn)？”

“我必須相信?！?/br>
突然之間，地平線上亮起一道火光，瞬間照亮了小半個天空，不明就里的人甚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