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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等下軍回來了再出來!”重耳和夷吾下去了,申生向詭諸和群臣告辭。詭諸道:“寡人備了些東西,給你踐行?!鄙晟徽?,眼中陡然有了光彩。詭諸一伸手,寺人披早有準(zhǔn)備,當(dāng)下呈上了一件披風(fēng)。詭諸拿起抖開,只見這披風(fēng)一半朱紅,與國君服色相同,另一半?yún)s是玄色。他親手給申生披上,又取來一枚有缺口的金環(huán),放在他的手心:“去吧,為寡人殺盡夷狄!”申生緩緩伏地,隱去了自己的神情,行了稽首的大禮。出了宮門,下軍已在外迎候。申生登上戰(zhàn)車,帶領(lǐng)軍隊,沿著城中的大道行進(jìn)。車上備著戰(zhàn)鼓,由一軍之帥指揮使用。申生緩緩敲擊,隆隆的鼓聲傳出很遠(yuǎn),那是告訴這個國家,戰(zhàn)爭將要開始的聲音。道旁站滿了百姓,一聲聲“兒啊”,“一定要回來啊”的呼喊,連綿了半座城。快到城門的時候,突然插進(jìn)了一聲嘶啞的“太子”。申生一怔,竟看到他的太傅杜原款,身形佝僂,白發(fā)凌亂,被兩個家丁攙扶著過來了。僅僅三個月,這位博學(xué)多聞的太傅就已經(jīng)憔悴得不成樣子。自那次昏倒后,他就落下了病癥,半個身子不能動彈。詭諸順勢讓他告老,將他逐出了朝野。申生忙下了車,杜原款攥著他的手,含淚道:“老臣無能,讓太子受苦了啊……”申生鼻子發(fā)酸,強(qiáng)笑道:“先生不要為我擔(dān)心。只是近邊的小事,去去也就回來了。”杜原款端詳著他,突然道:“太子這披的……是什么?”申生只得如實(shí)答道:“父君所賜?!?/br>他想要收回手,卻晚了一步,又被杜原款看到金環(huán):“這環(huán)……有缺口??!”申生對上他顫動的目光,二人都是心知肚明。環(huán)有缺口為玦,玦意為‘決絕’;衣裳以純色為上,一邊一色的是偏衣,偏者,不正也;還有那句“殺盡夷狄”,夷狄那么多,怎么殺得盡呢?所以處處都在暗示,皆暗示著父子斷絕,暗示著不要回來。“太子……”杜原款的聲音近乎嗚咽。申生如鯁在喉,只得松了他的手:“申生不能久留。先生,保重!”“太子……”他登上戰(zhàn)車,重新前進(jìn),突然聽到杜原款的高呼從背后傳來,“國君賜你披風(fēng),是以一半的君衣代他護(hù)你;給你金玦,是給你殺伐決斷的大權(quán),太子勉之!夷狄陣前,常念君恩,沙場之上,無所畏懼!”他激越的話語在城中回蕩,竟將周圍百姓的呼喊都蓋住了。申生強(qiáng)忍眼淚,最后一次回頭。只見寒風(fēng)吹動杜原款的白發(fā),他高昂著頭,神情肅穆,頂天立地。他的先生一生剛正,卻在晚年時,于千萬人前說了謊話。只為了鼓舞他。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行出城門,是闊野千里,衰草連著天際,寒風(fēng)嗚咽大旗。申生的下軍便在這蒼涼中緩緩前進(jìn)。傍晚時分,在野外安營扎寨,軍士們開始生火做飯。申生在營帳中與狐突商議,他的案幾上攤放著關(guān)于皋落氏的案卷和地圖,介紹道:“這是王屋山,皋落氏就躲在上面,偶爾下到垣曲城里劫掠。”垣曲城乃是晉國邊境的城池,這幾年來關(guān)于皋落氏的控訴能夠堆積成山。申生道:“他們大約千余人,沒有正式軍隊,行蹤不定,狐突大人以為,這仗該怎么打?”狐突道:“老臣以為,不打。”他正色道:“國君本意不在赤狄,而在太子。依老臣之見,太子眼下不妨效法古時的吳太伯,遠(yuǎn)遁自保。”這吳太伯是吳國的祖先,原是周族古公亶父的長子,周文王的伯父,他見父親很賞識這個侄子,便帶著二弟仲雍逃遁到了吳地,好讓父親能有機(jī)會將位置傳給中意之人。狐突道:“吳太伯至今美名傳揚(yáng),可見遠(yuǎn)逃并非壞事。太子且放心去,老臣在此主持大局,能拖延好些時候?!?/br>申生搖頭:“一軍之帥,怎可臨陣脫逃?”狐突道:“那太子拖延一陣,回去便說無能為力,讓國君如意了也可?!?/br>申生沉默了會道:“那又如何對得起那些受到劫掠的百姓?還有那些想要報國殺敵的將士?”狐突皺眉道:“若執(zhí)意要戰(zhàn),無論勝負(fù),都有危險?。 ?/br>申生露出微笑,目光堅定:“謝謝大人提點(diǎn),申生……自會給父君一個交代?!?/br>狐突嘆了一口氣,這才仔細(xì)看了地圖信息,道:“上山抓捕范圍太大,須得想法子讓他們下來?!?/br>第六日傍晚,大軍來到垣曲城。城池位于晉國東南邊境,四周多為山地,少有耕田,此時城里已有炊煙。狐突提議立刻進(jìn)城休息,申生卻要先去舜王坪下祭祀舜王。這舜王坪位于王屋山最高處,相傳古君王大舜曾在此耕作。而皋落氏赤狄就盤踞在舜王坪附近。狐突猶疑:“這么大動靜,豈不打草驚蛇?”申生道:“就是要驚動他們?!?/br>大軍來到山腳,變成方陣形狀,擺放案幾,殺牛盛酒。申生當(dāng)先而立,將醴酒灑落于地,口中高聲吟誦:“千古高山,于晉東南,如屏如障,護(hù)我稷桑。上古舜王,德行美善,后人仰之,如沐輝光。皋落猖狂,占我河山,晉人怒之,如恨豺狼。小子無奈,在此一戰(zhàn),十日之后,必使滅亡!”聲音清越,在山間久久回蕩。三杯醴酒灑盡,潑墨書寫了一道白練“十日為限”,掛于樹上,迎風(fēng)招展。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申生率軍在垣曲城外休整,十日后再道到舜王坪下,只見獻(xiàn)祭的地方一片狼藉,祭品沒了,器具被摔,那寫著時限的白布則被撕得粉碎。申生道:“看來話是帶到了?!?/br>狐突道:“赤狄兇狠堅韌,怎么會受此威脅?”“我知道?!鄙晟?,“我求個心安?!比缓竺嫦虼筌姡呗暤溃骸胺呕馃?!”他依舊內(nèi)斂斯文,聲音中卻有著千鈞力量。軍士們應(yīng)聲生起火堆,紛紛將硫磺、火油綁于箭頭,火把高舉,千箭齊發(fā)!申生道:“燒光這山,讓他們無處可藏!”冬日氣候干燥,山上草木一點(diǎn)即燃,又有風(fēng)力相助,不一會兒就蔓延開來。山火越來越旺,軍隊向后退了二里地,申生的臉上依舊映出艷紅的顏色。垣曲城里有不知情的百姓趕來救火,見到大軍在此都是面面相覷。申生安撫道:“已祭祀過舜王,說明了苦衷,必不會降罪于你們。若有降罪,也由我一人承擔(dān)?!?/br>清晨點(diǎn)火,到了正午時分,一座山已是濃煙滾滾,北風(fēng)呼嘯聲中似乎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