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詞兒的時候,語調還是溫柔得叫魏略心痛。魏略說過要把柳祁狠狠報復,將他踩在腳下,但看到他落魄,卻又忍不住關心。這是不是犯賤?既然犯賤了,就一賤到底,做人就是該這么從一而終、初心不負!魏略定了定神,問道:“你有沒有后悔辜負過我?”柳祁聞言,溫柔地說:“當然?!蔽郝钥匆娏钊绱藴嘏刮?、氣定神閑,便知道這是謊言了。那柳祁又繼續(xù)那曖昧的語調,壓著嗓子說道:“我從不知道世上只有你這樣愛我。若我知道了,當初……唉,當初的事說來也無濟于事了。我只望你把我忘了,不要再記恨我,也不要放不下,這對你都不好。但我對你是至死不忘的——雖然我也離死不遠了?!蔽郝栽购拮约捍丝痰那逍?,柳祁說得那么婉轉柔順,他為何不傻兮兮地相信了就好了?柳祁知道魏略想要什么答案,便給了他。是不是真話根本不重要。實際上,柳祁也沒認真思考過到底有沒后悔對魏略做的事。現(xiàn)在常自碧回想起來,仍覺得沒什么好后悔的。他甚至會自我中心地說:“魏略當時不過是花幾兩銀子就能買到的娃娃。如果不是我,魏略不過就是在別的地方為奴,肯定不會有今天的造化?!?/br>真正讓柳祁感到“后悔”的,那就是傅魅??赡苁郎线€是有輪回的。柳祁在傅魅自殺后將他救回,卻將他換皮成另外一個人,企圖完全霸占他。柳祁倒不曾想到,自己的缺德事居然啟發(fā)了常無靈。報應不爽,這些禍患通通落回到柳祁頭上。也是如此,柳祁才知道自己對傅魅做的事是多么的不可原諒,怪不得傅魅總恨他。但現(xiàn)在不同了,傅魅以為柳祁已經死了,便也沒那么多仇恨。常自碧那么溫和,又會說話,大概能讓傅魅喜歡吧?全京師都知道,傅魅是金太尉的情人,傅魅在京師便是橫著走,大家也只能避讓。只是橫著走也太累了,傅魅喜歡坐轎。一頂軟轎,轎簾要滾金邊,轎頂要有寶石,最好在日光下能夠耀眼生光,誰曾想到清俊優(yōu)雅的太尉養(yǎng)著一個俗不可耐的男寵。傅魅從轎子里走出來,眨著那雙嵌在臉上顯得過大的眼睛,觀賞著兩岸的風景。當初動刀的時候,醫(yī)者就質疑說傅魅天生一雙大大的桃花眼,如果把臉龐削得太小太尖,眼睛會顯得很大很奇特,但柳祁十分堅持。畢竟柳祁才是老板、是大佬、是官爺、是甲方,醫(yī)者只能夠無條件服從他的審美。最終出來的效果,雖然說有些詭異,但卻又確實離奇的好看。傅魅看見魏略、自碧二人,那烏靈靈的眼睛里滿是笑意:“你們也在呀?”魏略一邊掰著手里的糖糕,一邊笑道:“敢情這兒是傅郎包起來了,我們都不能來?”旁人聽見魏略這么說話,肯定以為他諷刺傅魅,唯獨傅魅與他是多年的交情,習慣了他這夾槍帶棍的言語。且傅魅看著魏略這樣的神態(tài),總能想起以往無拘無束的自己,便一點不計較,反而高高興興的,說道:“若是我包了這兒,那肯定是誰都不能來——除了你們兩位?!?/br>魏略早習慣了傅魅這些腔調,爽朗地笑起來,只他又忍不住要用眼光余光去瞟自碧,卻見自碧也是滿臉笑容。常自碧斟了差,將杯盞往傅魅邊上一推,說道:“這兒的春茶極好,傅郎可以嘗嘗?!备调缺憬舆^來吃下,又說:“果然好茶?!背W员滩挥X唏噓,若他還是柳祁,傅魅難能輕易就吃下他給的吃食,還一點防備都沒有?魏略對傅魅說道:“你倒自在,卻不見太尉?”傅魅便道:“他去了邵郡軍營巡視了,大概好幾天都不會回來。”魏略才似想起來這么一回事。那常自碧卻道:“太尉倒放心得下你一個人。”傅魅笑道:“他有什么放心不下?這兒天子腳下的,我又那么大的一個人,光天化日的還能丟了不成?”這話真不好亂說,還真的就丟了。傅魅原本坐著軟轎回去,那頂轎卻在穿過六指兒巷的時候停下來,再沒出來。人們在六指兒巷里面找到了轎子,卻沒找到人。倒是常自碧看見了。常自碧倒希望自己沒看見。傅魅就躺在常家醫(yī)館里。即使緊閉雙目,那濃厚睫毛構成的陰影也展示了傅魅的眼睛多么大。常自碧站在這床榻旁邊,難得地露出了驚色。常無靈看著常自碧的反應,細不可聞地冷哼了一聲。常自碧畢竟是見過風浪的人,倒很快冷靜了下來,說道:“哥,這是干什么?”常自碧名義上是常無靈的族弟,人前人后也是以兄弟相稱。無靈答道:“我說過了,他的皮、骨都是師父做的,我想揭開看看,我做的比他的差在什么地方。”常自碧心中暗呼不妙,臉上仍沒什么表情,卻道:“按您說的,豈不是要將魏略也弄過來才好對比?”無靈卻道:“也不用費這個功夫。我做的我自己記得?!?/br>常自碧覺得常無靈這個舉動太過不尋常。自碧想起當年在柳府,由于是個丫頭養(yǎng)的,十分不得寵,從小遭人欺負。他當時還小,根本不懂得怎么應付。他的奶媽卻讓他息事寧人。柳祁卻道:“息事不一定能寧人!讓人覺得好欺負,只怕越退讓越不安生了!”奶媽卻道:“這還是得看的。”柳祁便問:“看什么?”奶媽答道:“你不能看別人做了什么樣的事,而該看別人為什么做這件事?!绷蠲靼琢?,夫人養(yǎng)的孩子能欺負姨娘養(yǎng)的孩子,姨娘養(yǎng)的孩子只能欺負他這個丫頭養(yǎng)的了。他不夠慘,對方的自尊心就得不到滿足,若他越要頑抗,便越遭欺侮。所以他每每被欺負都故意演出可悲懦弱痛苦的模樣,對方便心滿意足,久而久之他的順從使人喪失欺負的欲`望,他甚至會幫這些庶子找其他更弱勢的、更好玩的目標,以跟班的姿態(tài)去一起蹂躪他人。漸漸地,他竟也靠著這種小伎倆從受害者榮升加害者的一員了。動機比行為更重要。常自碧認真地考慮常無靈為什么要這么做。他不認為常無靈真的是為了研究傅魅的骨頭皮膚才把人綁來的。不然,常無靈一早就可以這么做了。常自碧認真的思考了一下,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,卻又不敢確認。他只說:“我倒不覺得您這個行為足夠明智?!睙o靈聞言果然露出了怒色。常自碧從他的反應又確認了幾分,便話鋒一轉,說道:“他死不足惜,我擔心的是您?!睙o靈臉色又和緩了一些,說道:“哦?難道你是怕太尉找我尋仇?”自碧露出一絲驚訝,問道:“難道您真的不怕太尉?”無靈冷笑道:“他永遠不會知道,我又何須害怕?”自碧卻道:“除非他死了,否則他就是掘地三尺,也會將謀害他心上人的兇犯找出來。難道您要將太尉也殺了嗎?”無靈卻道:“我可沒這本事,我只需要將手腳弄干凈就夠了。”常自碧的目光輕輕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