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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圣通應(yīng)了一聲,窩在母親懷里閉上眼睛。 她很快睡著了。 半夜無端醒來,她準(zhǔn)備重新睡去,卻忽地發(fā)現(xiàn)暗夜中母親還睜著眼睛失神地望著帳子頂。 是因為她問了父親的死又引起了母親的傷心嗎? 曾有人告訴她,再深的傷口都會時間溫柔地撫平。 倘若真是這樣,為什么不治愈她的母親? 郭圣通慢慢地合上雙眼,再無睡意。 直到身旁的母親傳來平穩(wěn)的呼吸聲,她也沒有睡著。 郭圣通折騰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著,第二日是被母親拖起來的,不然就該誤了時辰。 文講席講了半個時辰書后,見她昏昏欲睡,便叫她練了一個時辰大字,又畫了半個時辰畫。 草草用過了午膳后,郭圣通倒頭就睡,下午見著梁乳醫(yī)時總算精神了過來。 她在岐黃一道上悟性非凡,梁乳醫(yī)是夸了又夸的。 但她卻再沒有那種給大舅母看病把脈時那種福靈心至的感覺,那一刻的明悟似乎也變成了幻覺。 晚膳時郭圣通還是去錦棠院中用,自病好后她一天當(dāng)中怎么都會去母親那打個轉(zhuǎn)。 她在回廊中見著院中幾個侍女趁著天光大亮正在做針線,她打眼瞧了瞧,見繡的是五毒。 所謂五毒,是指蝎、蛇、蜈蚣、壁虎、蟾蜍。 逢著浴蘭節(jié)時,屋中會貼貼五毒圖,以紅紙印畫五種毒物,再用五根針刺于五毒之上,還會在衣飾上繡制五毒,在餅上綴五毒圖案,均含驅(qū)除之意。 浴蘭節(jié)這么快就要到了嗎? 郭圣通回首問常夏。 常夏笑著告訴她還有十天就到了。 她哦了一聲,繼續(xù)往前走。 五月向來不為人愛,以為惡月,五月初五惡上加惡。 所謂的“不舉五月子”之俗,就是說五月五日所生的嬰兒無論是男或是女都不能撫養(yǎng)成人。 一旦撫養(yǎng)則男害父、女害母。 郭圣通對這樣的說法向來嗤之以鼻,她和母親說戰(zhàn)國四公子之一的孟嘗君便是生在五月五日,也不見怎么妨害父母,反倒成為了父母的驕傲。 母親笑笑,“若不是因為這樣,能有懸艾葉、射柳、打馬球、采藥沐蘭湯、斗草嗎?” 是以郭圣通雖不相信惡五月的說法,但卻還是因為各種各樣的玩樂而喜歡浴蘭節(jié)。 用過晚膳后,郭圣通便和母親說起浴蘭節(jié)。 母親很有興致地陪她說起來。 郭圣通望著母親,總是不自覺地想起昨夜那個失神望著帳子頂滿臉寂寥痛苦的母親。 她猶疑了又猶疑,終于主動建議道:“要不然今年請叔父一家也來一起過浴蘭節(jié)吧?” ☆、第三十二章 搬走 五月榴花妖艷烘,綠楊帶雨垂垂重。 絢爛的霞光從窗前綠釉花盆中的石榴枝葉間斜照進來,漫灑下一地混雜著粉紅花瓣艷光的斑點。 葳蕤深綠的葉子映著朵朵水潤粉紅的花朵,頗有幾分像這屋里擺著的一架四扇紅漆木綠流云紋的屏風(fēng)。 風(fēng)從敞開的軒窗中卷進來,拂的散落的珠簾叮叮當(dāng)當(dāng)作響。 母親訝然地望著郭圣通,幾乎疑心聽錯了。 郭圣通叔叔向來和他們家來往的不多,自她父親去后更是徹底沒了蹤影。 從前郭圣通只當(dāng)是異母兄弟間關(guān)系疏遠,也沒當(dāng)回事。 但自從知道郭圣通知道她父親把數(shù)百萬田宅財產(chǎn)留給了她叔叔,都沒換來她叔叔的上門拜訪后,就對這個叔叔再沒有一句好話。 今天卻主動說要請叔叔一家浴蘭家來家做客,可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嗎? 郭圣通望著母親解釋道:“不管我喜不喜歡叔父,但父親若在想必樂于見到我們和叔父一家親近。 骨rou兄弟,總是血濃于水的?!?/br> 她話音淡淡,神情緩和,顯然是不似從前那般耿耿于懷地計較了。 母親舒展開眉頭,欣慰地笑了笑:“好孩子,我知道你不喜歡你叔父。但你父親就他這一個兄弟,還是該多和你叔父來往親近些。” 郭圣通默然,不置可否。 母親也不再多勸,私心里也覺得小叔子的確是做的過分了些,也就難怪孩子不愿尊敬親近。 她另起了話題道:“明日不用進學(xué),好好地歇歇,早膳我就不等你了?!?/br> 郭圣通點頭,又說了幾句閑話便起身回去了。 母親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,滿含著欣慰笑意的雙眸終于黯淡了下來。 她緩緩闔上雙眼,想著女兒那句“血rou兄弟,總是血濃于水的”只覺得痛徹心扉。 轉(zhuǎn)天午膳時郭圣通便問起母親叔父有沒有回話? 母親說一早就打發(fā)人去了,只是到現(xiàn)在還沒有回來。 郭圣通不免想難不成叔父都不肯見他們家的人? 若是這樣,那也沒什么好來往的了。 長嫂如母,叔父本就該對母親尊敬有加,似現(xiàn)在這樣年節(jié)里從不登門就已經(jīng)是不把母親當(dāng)一回事了,若是母親派人去請都不搭理,那還有什么好慣著他的? 兩家最好從此老死不相往來。 什么兄弟會在長兄去世時都不來扶持葬禮一二?什么兄弟會處的比陌生人還不如? 難道父親還不算厚待他嗎? 郭圣通的火氣霍然就往上冒,正要對母親說若是叔父不愿來沒得還求他的,就見急匆匆跑來一個侍女:“翁主,二公子一家已然舉家搬走了?!?/br> 母親同郭圣通俱是大驚,母親也顧不得叱責(zé)侍女的慌里慌張,皺著眉頭問起來:“問過周圍鄰居了嗎?什么時候搬走的?去了哪?” 侍女答道:“聽說已經(jīng)搬走兩三個月了,鄰居也不知道搬去哪?!?/br> 母親便添了幾分怒氣:“他要去哪隨便他,竟然一聲招呼都不來跟我打,是真沒把我這個長嫂看在眼里?。 ?/br> 侍女垂下臉去,不敢接話。 兩三個月? 郭圣通細細算來,正是自己風(fēng)寒怪燒的那段時日。 那時候母親無暇分心去理旁的事,全心撲在為她延醫(yī)請藥上面。 叔父那時候搬走,又沒有遣人來知會。 待郭圣通病好后,知情的人還只當(dāng)母親早知道了,也不會在她面前多嘴繞舌。 如此一來,母親竟是現(xiàn)在才知道叔父一家悄沒聲地搬走了。 母親自然也想通了此節(jié),她氣怒交加地道:“若不是桐兒說浴蘭節(jié)請他們一家過來,我還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才能知道呢?” 郭圣通起初的驚訝過后,反倒覺得再好不過。 叔父一家若是還在真定,無論怎么樣總還是要打些交道的。 她便對母親笑了笑:“既然叔父一家對我們避之不及,連搬家這樣的大事都沒來和母親說一聲,從此后再互不來往誰也挑不出我們的錯處來。母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