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毫不費力地把庭院中的樹木攔腰斬斷,枯樹轟然倒下砸起雪浪滾滾。 雪是午后下起的,彼時李昭寧剛送走了來退婚的劉旻,身心俱疲。 不過歪在榻上睡了一覺,再醒來就見得雪勢驚人,她心下又是駭然又是焦急。 真定王外出數(shù)日,送信回來說今日返家。 這么大的風(fēng)雪中,車馬寸步難行。 若是真定王還未出發(fā)倒好,這要是在半道上遇上了暴風(fēng)雪可如何是好? 李昭寧心急火燎,卻偏生沒有半點辦法。 這樣的天氣,誰能出去打探呢? 只怕還沒走出真定城,就被風(fēng)雪拍打的四顧惶然了。 她只能等著,望穿秋水地等著,時不時地便踱步到窗邊看看雪勢有沒有變小的趨勢。 朱碧見她這般坐立不安,便勸慰道:“風(fēng)雪但凡小了些,婢子立時就打發(fā)人去打探?!?/br> 李昭寧點點頭,究竟還是心浮氣躁。 尤其是想起今天劉旻來竟然是給郭圣通退婚,她的心氣就更不順了。 可又能怎么辦呢? 被人攥住了理,說一千道一萬也是低了底氣。 就只看夫君回來會如何處置了。 問雪的事固然是她不對在先,可劉旻怎么就不能理解她是為了什么呢? 她自己也姓劉,她莫不是忘了? 無論如何,這婚是不能退的。 不說一時半會難得尋找和郭圣通差不多人品家世的貴女,更難的是得兒傾慕滿意。 那孩子聽說他姑母來了,今日往這來了好幾趟,李昭寧都推說身子不爽利沒有見他。 若是讓他知道他姑母是來退婚的,還不知道他會如何難過呢? 她膝下只有這么一個孩子,怎么忍心叫他有一星半點的不如意? 李昭寧長嘆了口氣,目光凝滯在蒙上設(shè)落翅香的菱花窗上。 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。 雪勢仍是未小,下的人心驚rou跳。 這要是始終不停,可如何是好? 莫不成真如市井間流言所說,這是王皇后在不平? 也是。 王皇后正經(jīng)的元后嫡妻,膝下有四子一女,品行賢淑大方,沒有一樣是能挑出錯的。 誰知當(dāng)今陛下竟連孝期都沒過,就大張旗鼓地要選新后。 如此行事,怎能不叫人心寒呢? 城闕夜千重,殘月下章臺。 蓮花清漏滴,樺燭影微紅玉軟。 地龍中的熱氣從青玉地板上滲透出來,室內(nèi)溫暖如春。 李昭寧枯坐了大半宿,不覺間也生了困意,只是不肯不睡,倚在案上微閉著眼假寐。 忽地,有人大踏步地沖進來,虎虎生風(fēng)間帶進一股凜冽寒氣。 輕煙般垂落在地的帳幔被卷動,光影中蕩開一地漣漪。 李昭寧驀然驚醒,抬頭望去竟是真定王劉揚回來了。 他身披玄甲,著絳色戎服,腰掛環(huán)首鐵刀,英武逼人。 李昭寧大喜,忙迎上前去,“這么大的雪,大王是如何回來的?我正擔(dān)心的睡也睡不著,就怕大王冒雪回來?!?/br> 這般大的風(fēng)雪中,委實寸步難行,屬下們都勸他等雪小些再計較。 但劉楊既傳信回去說今日回去,怕妻兒擔(dān)心,仍是執(zhí)意要走。 好在赤練馬勇猛神俊,硬生生叫它闖出了一條路來。 其間艱辛,自非常人可以想象。 劉楊笑笑,并未就此多言,只道餓了。 李昭寧忙吩咐下去,又親自服侍著劉揚脫去了渾身甲胄。 等著劉楊盥洗完畢換了身家常衣裳,熱騰騰的飯食也上來了。 李昭寧陪著劉楊用飯,想著劉旻要退婚的事幾次想要開口。 但見劉揚已是疲累不已,李昭寧心想也不急于一時便按捺住心緒只字未提。 劉揚何等人,早看出李昭寧有話和他說,但見她最終沒開口,只當(dāng)不是什么急事,當(dāng)下便也沒問。 等著一夜酣眠,次日起身更衣時,大雪已經(jīng)不知何時停住了,明亮的陽光混著雪光漫映在窗上。 劉揚想起昨夜李昭寧的欲語還休,“孤看昨夜王后似是有話要說?” 李昭寧神色沉肅起來,揮退了左右方才壓低了聲音道:“昨日上午,小姑來為桐兒退婚?!?/br> 退婚? 劉揚眉頭皺起來,小妹好端端地要退什么婚? 李昭寧嘆了口氣,把問雪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,“我知道留下這孩子實屬不該,小姑惱火也是理所應(yīng)當(dāng)?shù)摹?/br> 只是,我們真定劉氏這脈實在艱難了些。 到得兒時已是單傳,我怕?lián)p了陰德實在下不了手。 便想著把那孩子留下也好,最起碼后繼……” 她還沒來及說完,就聽“砰”地一聲。 原來是劉得一腳踹翻了榻前屏風(fēng),語含薄怒地道:“夠了!” 自成婚以來,劉楊從未和李昭寧紅過一次臉,如今這般足以叫李昭寧驚愕半天。 她有些摸不準(zhǔn)劉揚是在生她的氣還是在生小姑的氣。 因為,劉揚比她更盼望著子嗣。 他不止一次地和她說,等劉得成婚后有了子女,他希望能由他們親自教養(yǎng)一個。 他期盼子嗣的心比她還重。 可,小姑是他嫡親的meimei,他看重血脈親情,從未和這個meimei生過一次氣。 現(xiàn)下這事確實又是小姑受了委屈,他沒道理和小姑生氣。 那是,生得兒的氣了? 可得兒還是個孩子,一時不妨犯了錯,生氣又有什么用呢? 李昭寧正準(zhǔn)備開口規(guī)勸,卻聽劉楊語氣冰冷地問道:“那孩子在哪?” 啊? 李昭寧一時不知說是不說,就見劉楊斜睨向他,眼神冰冷銳利,似一把尖刀筆直地扎進她的心窩間。 她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(yù)感來,只是她還有些不敢置信。 她不信,她不信他會這般心狠手辣! 他比任何人都盼望著子嗣! 那盼望,絕不是假的! ☆、第一百四十二章 登門(二更) 朝陽透過菱花窗灑照在莊麗的宮室中,光塵浮動中輕煙裊裊。 劉揚冷冰冰的聲音落在殿中,格外叫人驚心。 “孤在問你話!那孩子在哪?” 他的語氣中沒有驚怒,有的只是風(fēng)暴來臨前的恐怖平靜。 李昭寧仰起頭來,聲音發(fā)顫地勸道:“……大王……稚子無辜……” 劉揚見她不肯說,耐心已被耗盡,再無多話舉步就往殿外而去。 李昭寧忙上前詢問,“您要去哪?” 劉揚冷冷地看了她一眼,斥道:“讓開!” 這一眼里浸滿了失望、憎惡、痛心,還有……還有濃得化不開的嗜血…… 這眼神如此陌生,李昭寧一時愣住,等著反應(yīng)過來劉揚早已揚長而去。 她忙喚進朱碧來,“大王去哪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