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來。

    離她最近的坐榻前坐著一個(gè)背影十分熟悉的男子。

    那男子轉(zhuǎn)過臉來，眉眼俊朗，鼻梁高挺筆直，見著她來唇邊浮現(xiàn)出淡淡的笑。

    母親儀態(tài)得體優(yōu)雅地坐在上首，輕聲道：“桐兒，還不見過武信侯——”

    左手邊坐著的郭況抿著唇望向她，似是有些不高興的樣子。

    竟然真是劉秀來了。

    郭圣通腦中轟地一下炸開，而后一片空白，耳邊嗡嗡作響，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。

    “你這個(gè)小野貓這會知道害羞了？”

    “看來小野貓現(xiàn)在要伸爪子撓人了——”

    “張嘴——”

    “不聽話是吧？”

    她耳邊響起昨夜夢境中劉秀輕佻玩味的笑語來，哪怕眼前跪坐著的劉秀眸中一片坦蕩蕩，但她仍是有一種他下一刻就會不管不顧欺身過來的感覺。

    ??！

    她真的是瘋了吧！

    好端端地想起這些干什么！

    ☆、第一百六十三章 自焚

    綠釉博山香薰中輕煙徐徐彌漫而出，青銅朱雀燈安靜地佇立在角落里，點(diǎn)亮一室光明。

    少女亭亭玉立地站在燈影下，云鬢蓬松，發(fā)髻間只插了一枝珠釵，簡單之極，卻叫人乍見之下有幾分驚艷之感。

    劉秀有片刻失神，他看著少女不禁想到了夏日荷塘中那清麗脫俗的蓮花。

    眾人的目光全落到郭圣通身上，她深吸了口氣終于凝聚起心神來，微微俯身對劉秀行了一禮。

    劉秀微微點(diǎn)頭以示回應(yīng)

    她走到郭況上首的坐席后，捧起一盞清茗抿了兩口。

    起初的震驚訝異退去后，她不禁思量起劉秀的來意。

    專程前來拜訪？

    可郭況不是心心念念盼著見到劉秀的嗎？

    怎么好像還不高興了？

    難不成劉秀是來和母親商量婚事的？

    畢竟他父母早亡，撫養(yǎng)他長大的嬸母也死在了小長安。

    他若是議親只能自己厚著臉親自上來。

    但應(yīng)該不會吧。

    何必多此一舉呢？

    可想到昨天劉秀擲地有聲的那句“早在常安時(shí)便心慕之”，她的心下又多了一絲不應(yīng)該的期待。

    她低垂著眼簾，用眼角余光打量著對面的劉秀。

    他氣質(zhì)依舊溫和儒雅，只是不知何時(shí)已經(jīng)融入了一股股上位者獨(dú)有的殺伐決斷的威嚴(yán)氣勢。

    這樣的他，越來越像郭圣通夢中見到的那個(gè)他。

    郭圣通心下不受控制地輕顫了一下，一層濃重的陰影立時(shí)籠罩了她。

    她放下茶盞，雙手在案下緊握在一起。

    她越來越用力，直到手指關(guān)節(jié)微微發(fā)白還不罷休。

    “桐兒——”母親忽地喚她。

    郭圣通忙仰起臉。

    “替母親送送武信侯?！蹦赣H唇邊那優(yōu)雅的笑就沒落下去過。

    ??？

    這就回去了？

    她還不知道劉秀的來意呢，方才心下思緒雖凌亂，但也沒耽誤她豎著耳朵聽母親和劉秀說話。

    也沒聽著什么有用的話啊，不都是些稀松平淡的閑話家常嗎？

    難道是她自作多情了？

    劉秀真就是來專程拜訪的？

    可又為什么讓她相送？

    劉秀又不是沒有腿，怎么來的就怎么回去唄。

    郭圣通心下泛開嘀咕，卻還是乖覺地站起身來，看向劉秀示意他先走。

    廊下雖燈火通明，但庭中雪光清冷，觸目生寒，一股寂然幽冷之意彌漫在空氣中。

    郭圣通想著昨日劉秀的表白，心下有些尷尬，一路疾步而行，想著早些把他送走。

    可劉秀一路緩緩而行，沒一會就被郭圣通遠(yuǎn)遠(yuǎn)落在了身后。

    他也不著急，依舊慢悠悠地走著。

    郭圣通自顧自走了老遠(yuǎn)，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落了單。

    這哪還像送客的樣子？

    郭圣通沒奈何，只得等著劉秀。

    賞雪賞梅賞風(fēng)景的劉秀走了好一會才到了郭圣通跟前，他眼角眉梢間彌漫起淡淡的笑意：“怎么？盼著我快點(diǎn)走？”

    話說的這么直白，這還是那個(gè)溫潤謙和的劉秀嗎？

    郭圣通微微莞爾，痛快地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。

    想了想，又開門見山地問道：“你今天是來干什么的？”

    劉秀挑眉，“很想知道？”

    郭圣通道：“那倒沒有，你不想說就不說?！?/br>
    劉秀哦了一聲，大步往前走去，“那就不說?！?/br>
    郭圣通被他噎了一下，頓了頓腳才重新追上去。

    這次她走的不快不慢，劉秀也沒有再停下來賞風(fēng)景。

    寒風(fēng)凜冽，吹動滿天寒星。

    走到一處避風(fēng)的回廊時(shí)，劉秀忽地止住腳步，“我聽況兒說你和孝平皇后交好是嗎？”

    況兒——

    郭圣通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，他叫的倒真夠親熱，也真是好意思。

    劉秀見著她神色變化也不以為意，輕笑著道：“他是我的內(nèi)弟，叫聲況兒不過分吧？”

    內(nèi)弟？

    “叫的好像太早了些吧?！惫ネǖ闪怂谎?，又急切地問道：“你知道孝平皇后的下落嗎？”

    自綠林軍攻破常安城，新室覆滅。郭圣通四處打探孝平皇后的下落，可始終音訊全無。

    也是——

    天下人關(guān)心的都是建興帝的死活，王嬿身份尷尬不說又還只是一個(gè)文弱女子，是死是活都對天下大勢起不到什么影響，誰會去關(guān)心她的下落呢？

    可，郭圣通關(guān)心。

    她始終記掛著王嬿，從未忘記過她。

    燈影晃動中，她急走到劉秀跟前，仰起臉語氣焦灼地催促道：“你快說啊，你是不是知道她的下落？”

    她的臉微微逆著光影，愈發(fā)顯得肌膚瓷白如玉，瑩然生光。

    劉秀很想伸出手去摸摸她的臉，體驗(yàn)一下是不是真的會吹彈即破。

    他最近這是怎么了？

    幾年都等下來了，怎么就急在這片刻了？

    他深吸了口氣，避開她清澈明亮的雙眸。

    那熠熠生輝的眸子像是一塊巨大的磁石般吸引著他，他怕再看下去會拔不出來。

    “孝平皇后死了——”

    耳邊響起不可置信的抽氣聲，她急聲道：“什么？你說什么？”

    綠林軍攻常安城時(shí)，王莽死于亂軍之中，被數(shù)十人亂砍成碎塊。

    可王嬿雖是建興帝的嫡長女，可也是前朝皇后??！

    劉玄是以前朝宗室的身份才被推舉為皇帝，綠林軍應(yīng)該不會傷害王嬿才是啊!

    該不會是——

    她臉色微微發(fā)白地望向劉秀，果聽得他道：“綠林軍火燒未央宮時(shí)，孝平皇后身邊的宮女本要保護(hù)著她逃走。

    可她不肯，說是無顏再見漢家人，轉(zhuǎn)身便沖進(jìn)了大火中……”

    郭圣通閉上眼來，王嬿的音容笑貌立時(shí)便浮現(xiàn)在腦海中。

    她對她說，“回去吧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