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也說了，那是你?！?/br>
    她抬腳就往里走。

    劉氏楞了楞，快步追上來。

    “你倒也有些意思，我還以為你得被我氣哭呢?！?/br>
    郭圣通回眸，語氣平靜地道：“怎么就不能是你哭呢？”

    劉氏的眼睛瞪大了，卻笑著道：“這話有理。”

    既然扯下了面具，這一路上郭圣通都完全沒有搭理劉氏。

    等到了廳堂內(nèi)，侍女們奉上茶水果點(diǎn)后，劉氏見她還一副氣不過的樣子愈發(fā)覺得她有趣。

    她站起身來，鄭重其事地給郭圣通行了個(gè)大禮。

    “之前惹你生氣是我不對(duì)?！?/br>
    說到底是來做客，劉氏又低了頭，郭圣通也不好繼續(xù)擺譜。

    劉氏又笑，“你怎么像個(gè)小孩兒一樣，哄哄就好了？這要是誰惹了我，可別想我善罷甘休。”

    這到底是夸她還是罵她？

    郭圣通被她的話噎了個(gè)夠嗆，而后無奈地嘆了口氣。

    她想，沒準(zhǔn)劉氏就是這么個(gè)不會(huì)說話的人。

    可怎么就不知道注意著點(diǎn)呢？

    態(tài)度上略微溫柔些，用詞上再謹(jǐn)慎些，不就好多了？

    ☆、第一百八十五章 生病

    劉氏把午宴定在七層連閣式高樓上，四面帷幔皆被束起掛在銀鉤上，軒窗大敞，春風(fēng)肆無忌憚地漫卷進(jìn)來，吹的人額發(fā)凌亂。

    劉氏和郭圣通并肩立在南窗前望下望去，整個(gè)賈府都盡收眼底。

    三月天，春意正盎然。

    牡丹、瑞香、杜鵑、月季、梔子花、櫻花等等開的正艷，和著溫煦的陽光一起潑灑在亭臺(tái)樓閣間。

    幾只云雀掠過屋檐飛去，拂來?xiàng)d子花沁人心脾的香味。

    郭圣通忽地想起從前母親嘆息只恨海棠無香，而弟弟勸她人生事沒有樣樣如意的事來，唇邊不覺漫上了笑容。

    她的笑引起了劉氏的注目，“怎么樣？在這擺宴席是不是也挺好？”

    不等郭圣通答話，她又道：“餓了吧？咱們這就開宴吧，一面吃一面說?！?/br>
    侍女們魚龍般地端上各色菜肴，恭恭敬敬地放下后倒退幾步方才轉(zhuǎn)身出去。

    片刻后，長(zhǎng)條膳桌上便被擺得琳瑯滿目。

    膾炙處外，疏醬處內(nèi)，蔥片處左，酒漿處左。

    劉氏舉起倒?jié)M酒的酒樽一飲而盡，“請(qǐng)——”

    郭圣通微微頷首，慢慢喝完了樽中酒。

    擱下酒樽后，她開始一道一道地嘗膳桌上的菜。

    清蒸銀魚鮮香，紅燜熊掌軟糯，鹿rou芋白羹細(xì)嫩，燉狗rou味道雖美但她想著小時(shí)曾養(yǎng)過的小奶狗總也沒法下筷便跳了過去，捧起了侍女盛下的竹蓀雞湯慢慢地喝著。

    也就是在這時(shí)，她才注意到對(duì)面的劉氏筷子還擱在箸枕上。

    見她望來，劉氏笑了笑，又一口飲盡樽中酒。

    她問劉氏：“怎么單只喝酒？”

    劉氏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看向郭圣通，眼尾微翹，目光瀲滟。

    這一瞬間她所展露出的風(fēng)情實(shí)在是令人心驚rou跳，弄得人既想移開眼去卻又被黏住目光脫不開身。

    她想，她要是個(gè)男人，只怕也得迷劉氏迷得不行。

    “你別管我，若想吃什么盡管吩咐。

    我吧，吃什么都沒胃口。就想喝點(diǎn)酒——”

    說著話，劉氏也不用侍女服侍就自己執(zhí)起鋪首銜環(huán)酒壺來往樽中倒酒。

    “喝得多了，才能什么都想不起來，才能睡個(gè)囫圇覺?！?/br>
    她臉上的笑意越來越盛，宛如灼灼開發(fā)的桃花。

    但那嫵媚動(dòng)人的桃花眼中漸漸起了霧氣，眼看那盈動(dòng)的水光將要冒出來時(shí)，她猛地閉上眼一口喝盡樽中酒。

    再睜開眼時(shí)，她眸中的水霧散去了大半。

    她用手背貼了貼被酒染的嫣紅的臉，笑容中摻雜上了說不出的頹唐：“瞧我，還當(dāng)是我自個(gè)兒喝酒呢。都沒顧你，來來來，吃菜——”

    郭圣通瞧著她這樣，終于忍不住問道：“你到底哪不開心？”

    劉氏抬眼定定地望向她，臉上的笑落了下去。

    就在她把郭圣通看的心下發(fā)毛時(shí)，她又深垂下眼簾，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菜，再?zèng)]有喝酒。

    郭圣通見狀便不再追問，誰心中都有些不愿與外人道的秘密。

    她和劉氏又不甚親厚，沒道理不依不饒地追問她。

    于是，她也執(zhí)起筷子繼續(xù)用膳。

    用罷膳后，侍女捧來漱口水和洗手水。

    待得盥洗完畢后，劉氏邀她游園。

    郭圣通看她醉的腳下都飄忽卻又不肯叫侍女扶，實(shí)在看的驚心。

    這要是從樓梯上滾下去，到得樓下只怕已經(jīng)是血rou模糊了。

    她疾步上前攙住了劉氏，劉氏剛想掙脫回頭一看是她卻老實(shí)了下來，只是嘴上還不饒人。

    “怎么？怕我跌下去？我慣常這樣，沒一回跌了的?！?/br>
    郭圣通有些氣不過，“我看這回你的運(yùn)氣只怕用完了?！?/br>
    劉氏哈哈笑起來，偏過頭來在郭圣通臉上揪了一下：“你的心倒真好，想必從小家里就和樂。哪像我，不過是塊——”

    “夫人！”有個(gè)面容清秀的侍女急急地打斷了她，白皙的臉皮漲得通紅。

    “怎么？我說不得話了？”

    劉氏回過頭去冷冷地瞥了那侍女一眼，侍女立時(shí)沉默下來。

    郭圣通已經(jīng)感覺到劉氏和賈復(fù)之間的夫妻關(guān)系必然不好，但沒想到她和娘家的關(guān)系更不好。

    而且聽這話音，似乎還和她嫁給賈復(fù)有關(guān)。

    郭圣通不想探聽人家的這些傷心事，忙拽過劉氏：“不是要帶我游園嗎？怎么干站著不走？”

    劉氏回過頭來，似笑非笑地刺了她一句：“怕聽我的傷心事回頭見面了尷尬？行，那我們下去吧?！?/br>
    郭圣通被她氣得夠嗆，丟開了她的手就走，卻又被拉住，劉氏的聲音軟綿綿地傳來，“我真醉了?！?/br>
    等著兩人磕磕絆絆下了高樓，午后的陽光肆無顧忌地照在她們臉上，刺得她們都微瞇起眼來。

    大概這宅院原來的主人喜愛桃李，沿途走來一樹紅花間著一樹白花。

    一陣風(fēng)來，卷下漫天花瓣來，幾如仙境。

    郭圣通和劉氏沉浸在此情此景中，都沒有開口說話。

    行到沉寂凄清的荷塘前，劉氏忽然止住腳步，“我叫荷花?！?/br>
    郭圣通楞了一下，待反應(yīng)過來不知如何接話。

    劉荷花？

    這名字實(shí)在有些俗氣，叫她昧著良心去夸劉氏又該刺她了。

    春日的荷塘委實(shí)頹疲的可怕，一眼望去只能看到幾根枯干了的荷葉呆立在水面上，半點(diǎn)生機(jī)也沒有。

    劉氏看了郭圣通一眼，語氣平淡，“我是我阿母的頭胎，她聽了好些醫(yī)者篤定說是男胎，為此驕縱的沒邊。

    父親也寵慣著她，只恨不得上天去摘星星給她。

    可誰知道——”

    她信手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