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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風灌進微敞的軒窗內,撥動得窗前珠簾清脆作響。 郭圣通長出了口氣,眉眼間是化不開的倦色。 她想,她日后會被奉為太后,那便說明劉秀終究還是沒有廢她。 她定是用足了心機,耍足了手段,才保住了這個名存實亡的后位。 倘若前世的她肯指點她一二,她也不必這般日夜不安于室了。 可想到前次心底那鄙夷的冷笑,郭圣通還是把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拋在了腦后。 她自己都瞧不起她的一片癡心錯付呢! ☆、第一百九十七章 盼歸 風老鶯雛,雨肥梅子,午陰嘉樹清圓。 郭圣通手握一卷帛書癡癡地望著窗前被風撥動的珠簾,心下百感交集,卻無人可以分說心事,只能獨自黯然神傷。 廳堂內回事的管事們到巳時末便紛紛告退,劉旻站起身來活動了一番后便吩咐擺午膳。 扁鵲有言:“安身之本必資于食,救急之速必憑于藥?!?/br> 是以,名門望族歷來便注重膳食養(yǎng)身。 而入夏后,萬物華實,心火燥熱,當以養(yǎng)心為重。 這日午膳便有清蒸鱸魚、黃炯雞燉豆角、蟲草花蘆筍炒蝦仁、糖拌藕、香菇冬瓜雞湯等清熱敗火的菜肴,母親待郭圣通和郭況姊弟落坐在各自食案前后便道:“先喝碗湯再用飯—— 說話間便接過綠萱盛過的湯碗小口小口喝起來,再不說話。 郭圣通和郭況姊弟也謹守食不言的規(guī)矩,默默用完了一碗湯才開始用飯。 郭況費神念了一上午書,早餓得慌了。 只是他自覺已經大了,又是男孩子,平素餓時也不愿再拿點心墊,覺得那是女孩子才干的事情。 母親實在不懂他這個奇怪的邏輯從哪來的,說了幾次也不管他了。 郭況擱下湯碗后,便就著清蒸鱸魚和蟲草花蘆筍炒蝦仁大口吃飯。 他用到第三碗時方才覺得餓勁過去了,慢條斯理地吃起來。 郭圣通卻沒這般好胃口,她只要一想到蒙著一層濃重陰影卻又不得不走向的未來就心煩。 倘若她是個無親無故的孤女,倒也罷了。 爭輸了不過拿竹席卷了,就此再不知世間事。 可她不是,她身后有母親有弟弟,有大舅二舅,還有郭氏族人。 她實在輸不起。 她前世失寵后,他們的日子想必難過的緊。 不知有多少后輩因她而命途多舛,仔細思量起來,他們何錯之有? 只因為生作了皇后族人,便是他們的罪嗎? 而她自己,作為一個身不由己的聯姻棋子,又有何錯? 恨生在真定王侯家嗎? 不。 她不恨。 她的父母疼她愛她,她的同胞弟弟聰穎出色,能托生在這樣的人家,不知道用了幾世的福氣去抵。 所以,她不會就此認命。 哪怕命運的滾輪如泰山壓頂般向她襲來,她也是要用盡全身力氣支撐一二的。 她心下一時煩躁,一時澎湃,哪還有心思用飯? 等著郭況用完三碗飯后,抬眼看去,便見得自家阿姊端坐在食案前半晌也沒有動筷,那一碗飯還是滿的。 他心下納罕,卻也沒說話。 等著漱口凈手完畢后,他抓著母親偷偷問她:“阿姊怎么了?” 母親笑,“你倒細心——”待見他滿臉愁色絲毫不減,便道:“這邯鄲城都打下這許久了,你姊夫不還沒回來嗎?你姊姊能不掛念?”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,可阿姊……阿姊哪掛念姊夫了? 但望著母親的眼睛,郭況究竟沒有勇氣說出這個疑問來。 他噢了一聲,不再追問。 母親待他走后長出了口氣,低聲嘆了句兒女債啊。 郭圣通午后起身,便見母親站在窗前。 她忙坐起身來,“阿母——” 母親轉過身來,明亮的光線點亮了她半邊身子,她沖郭圣通招手道:“桐兒,你來,母親有話和你說?!?/br> 郭圣通面上不敢?guī)С銮榫w來,心下卻是一沉。 她的異常又累得母親擔憂了嗎? 她下地穿了絲履緩步上前,母親握住她的手,那溫熱從手心一直蔓延到她心底去。 望著風采依舊,只是氣質愈加婉約柔和的母親,郭圣通也不知怎地,心下竟莫名酸楚起來,她忙低頭咬唇忍住淚意。 母親的另一只手輕輕地落在她的肩上,“桐兒,和阿母說句實話,是不是實在厭他?” 厭他? 郭圣通想也沒想便先搖頭,“我告訴過您,我并不討厭他,我只是——” 她停下來,尋找著合適的字眼來形容對劉秀復雜的感觸。 母親卻不耐煩等她,或者說只等著她說出不討厭便足夠了。 “既不討厭,那你便萬不該既堵死了自己的路,寒了他的心,還叫我和你弟弟為你擔心。” 郭圣通仰起臉來怔怔望著母親,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。 母親說的沒錯,當日母親讓她但為自己計便可,是她告訴母親她愿意嫁給劉秀的。 既嫁了,她便應當努力和劉秀相親相愛,若實在無法再彼此厭棄也不遲。 可她只要一想到那枯寂凄涼的未來,就連預先想好的虛與委蛇都裝不出來,只覺得心下厭惡至極。 難怪前世的她說她不爭氣,她的確很沒用。 既沒法斬斷情絲,又不肯戴上面具。 這般下去,只怕比前世的下場還不如。 她口口聲聲說著擔心至親族人,卻沒為改變未來做一點努力。 倘若她不能狠下心腸戴上那副面具,那她知道這點先機又有什么用? 她該振作才是。 郭圣通深吸了口氣,用力回握住母親的手。 “您說的對,是桐兒愚昧?!?/br> 她唇邊徐徐綻開笑來,“我會努力改過的?!?/br> 母親卻愣住了。 興許是她答應的太輕松,叫母親反反復復在心底演練過多遍的對答沒處施展而有些失落。 也興許是知女莫如母,她已然看出了些不對勁的地方。 但無論怎么樣,孩子大了,有點自己的心事再正常不過。 只要不是什么壞事,萬不可苦苦相逼,只當不知道沒看出就好。 她自己也是從這般年紀過來的,知道有些話即便是母女間也是沒法輕易吐露的。 但她相信,她的桐兒倘若真有了什么大事,必定會來和她這個母親商量。 她笑著拍了拍郭圣通的肩,緩步出了臥房。 母親走后,郭圣通又站了會,方才叫人進來伺候她盥洗更衣。 當晚,她叫羽年磨墨,在燈下寫了一封催劉秀回來的信。 夜風卷著月光漏進來,茉莉馥郁的香味流散在空氣中。 她看著常夏拿了信往外疾步而去,不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