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聰慧靈透，既讓她欣慰又讓她擔(dān)心。

    做公主也是要腦子的。

    可太聰明了，她又怕衛(wèi)國像館陶大長公主那樣起了弄權(quán)心。

    劉疆并不是景帝那樣的皇帝，會(huì)一味地容忍姐妹。

    而且，她更希望衛(wèi)國能恣意地享受人生。

    她在心中暗自想道，得叮囑一下鄧禹不要見衛(wèi)國可愛好學(xué)就多加指點(diǎn)了。

    她深吸一口氣，望向皎潔的月亮。

    日食究竟還會(huì)不會(huì)來？

    來了又該怎么辦？

    因?yàn)閾?dān)心，她總是不自覺看向天空。

    哪怕她已經(jīng)促成了通行五銖錢來改變天下貨幣流通混亂的情況，哪怕劉秀已經(jīng)下詔免天下多地賦稅，哪怕黃河治理初見成效，她仍然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，無法放松。

    在外人看來，她就像在等待著什么。

    可沒人知道，她究竟在等待著什么。

    十三歲的田招娣被彭寵秘密送進(jìn)長秋宮后，終于讓皇后從憂心忡忡中回過了神來。

    她尋找了二叔一家許多年，始終沒有什么收獲。

    直到二叔的外孫女獨(dú)自一人懷揣著仇恨從廣陵郡出發(fā)，想要向天下揭露天子岳母的可惡行徑被彭寵抓著，郭圣通才終于知道原來母親一早就知道二叔的失蹤是怎么回事。

    母親最后還是選擇了復(fù)仇。

    于是，許多事都說的明白了。

    初到長安時(shí)母親的頻繁失蹤，母親對(duì)二叔去向的不在乎，那個(gè)來去匆匆的乞女……

    她想起了幼時(shí)父母的爭吵，想起了二嬸的貪婪，想起了二叔的惡毒，想起了許多許多很不美好的往事……

    而在田招娣眼里，她的父母變成了純粹的受害者，而郭圣通一家成為了惡人。

    郭圣通望著眼前青澀稚嫩的少女：“你說你是我堂妹的女兒？”

    田招娣昂起頭來，“是?！?/br>
    她望向郭圣通的目光中絲毫不掩飾仇恨的存在，“您恐怕早已經(jīng)忘記我母親郭以珍的樣子了，可我想大伯母不會(huì)忘記的——”

    她頓了頓，咬牙切齒地道：“因?yàn)?，她殺了我的外祖父，毀了我母親的一生?！?/br>
    郭圣通端過手邊的茶抿了一口，輕描淡寫地道：“那你母親或者你外祖母有沒有告訴過你為什么？”

    ☆、第三百二十七章 版本？

    冬日午后的陽光清淺冰寒，被窗欞分割成規(guī)規(guī)矩矩的一個(gè)又一個(gè)方格。

    郭圣通輕柔的聲音漫散開來，落在田招娣耳邊卻如響雷滾過。

    為什么？

    她竟然問她為什么？

    她竟然好意思問她為什么？

    田招娣只覺得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問題，譏諷地低笑起來。

    “身居高位者都如此善忘嗎？”

    郭圣通并不動(dòng)怒，她徐徐站起身來踱步到田招娣跟前。

    “一件事情由不同的人說出來，會(huì)有不同的版本。

    先聽聽你的版本吧——”

    她話中意思似是田招娣受了蒙騙，聽著的真相和實(shí)際有很大出入一般。

    這讓田招娣無法忍受，她怒瞪了郭圣通一眼。

    在少女的咬牙切齒中，故事緩緩展開。

    她出生在廣陵郡。

    那是帝國的最東邊，已經(jīng)臨海。

    都說靠山吃山，靠水吃水。

    這話真是半點(diǎn)都沒錯(cuò)。

    在中原極為難得的蜆子、鮑魚、龍蝦在廣陵郡是很普通的吃食。

    人們喜好食物的本味，大多將其清蒸蘸醬油即食。

    而田招娣的母親吃不慣這樣的，哪怕嫁入田氏已經(jīng)十多年了還是吃不慣。

    田氏是廣陵郡的望族，人口多，規(guī)矩也大。

    沒有各房單獨(dú)用飯的道理，一日三餐都得聚在老祖母房里。

    母親作為兒媳，被一個(gè)孝字壓著吃不順口也不能表現(xiàn)出來，只能勉強(qiáng)自己用幾口。

    父親從前心疼母親，讓侍女在偏間支了茶爐做幾口母親愛吃的。

    被小嬸嬸聞見油煙味了，陰陽怪氣地說給了老祖母聽。

    “三嫂到底是中原貴女，和我們就是不一樣。

    入鄉(xiāng)隨俗了這么多年，也隨不過來?！?/br>
    老祖母的臉立時(shí)就沉了下來。

    晚間用膳時(shí)，母親剛一擱下碗筷回身要茶水漱口，老祖母就皮笑rou不笑地望向母親：“吃飽了？”

    自田招娣懂事，就沒見過老祖母給母親什么好臉色。

    母親身形一滯，整個(gè)人都緊繃起來，“用好了?！?/br>
    老祖母收回目光笑了笑，意有所指地道：”想吃什么就和廚房說，我們田氏家大業(yè)大，沒有讓兒媳吃不飽穿不暖的道理?！?/br>
    母親的臉一下就白了。

    父親急起來，想為母親辯解。

    可母親連連搖頭，使勁拉著父親。

    父親只得作罷。

    這天夜里，大伯母過來了。

    她一進(jìn)門就拉過母親的手，柔聲細(xì)語地勸解道：“母親規(guī)矩大你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，千萬別往心里去。”

    母親連忙搖頭：“是我做的不對(duì)?！?/br>
    大伯母滿意起來，拍了拍母親的手：“你說這么一大家子，又沒分家單過。

    人人都吃小廚房，一天六頓，那像什么樣子了？”

    父親終于忍不住了：“大嫂，以珍是中原來的，飲食習(xí)慣本就和我們不一樣——”

    慈厚的大伯母一下變了臉：“三弟！這話你可別在母親面前說。

    說句不該說的話，嫁雞隨雞，嫁狗還隨狗呢！

    母親不高興也是有道理的，人人都為了自己舒服不管規(guī)矩了，那還成何體統(tǒng)？”

    大伯母走后，母親抽泣了半宿。

    她不敢大聲哭，怕又叫人說嘴。

    父親氣的不行，拖著瘸腿去要把偏間的茶爐砸了。

    母親顧不得哭了，忙下地抱住父親：“別——

    你砸了茶爐，又該讓她們說我一句話都說不得了?！?/br>
    小小的田招娣很不解，為什么四個(gè)媳婦中只有母親如此受氣？動(dòng)輒得咎。

    不是說母親是中原大姓的貴女們？

    為什么誰都能折辱母親？

    她跑去問外祖母。

    外祖母說不出話來，只是沉默。

    沉默過后就是掩面而泣。

    田招娣見弄哭了外祖母，知道問了不該問的話，慌忙住了口。

    她再大一點(diǎn)后，從堂兄妹的鄙夷的眼神和竊竊私語中聽著了答案。

    母親是中原大姓來的不錯(cuò)，可卻是逃難來的。

    嫁進(jìn)田氏時(shí)母親一文錢的嫁妝都沒有，是嫁的極不體面的。

    而祖母當(dāng)時(shí)看中母親出身好生的好，覺得瘸腿的父親再找不著比母親更好的了，還是出了一大筆彩禮娶回了母親。

    人都說，得不著的才是最好的。

    這話用在母親身上真是一點(diǎn)都沒錯(cuò)。

    一旦成為田氏媳，母親身上最后的光芒便散去了。

    和其余幾個(gè)嫁妝豐厚娘家得力的媳婦對(duì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