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一片——這種事并不難想象。

“小林不是從國中時就跟他是好朋友嗎？那你——應(yīng)該知道茅野不再踢球的原因吧？”

“不……詳細(xì)情形，我也不太清楚?！?/br>
其實——他是知道的，雖然并不是從廣海口中聽到事實。

雖然沒有聽他說，可是只要是當(dāng)時的在校生，都知道那件史無前例的丑聞。

“我聽說……當(dāng)時社團內(nèi)發(fā)生暴力事件?！?/br>
沒錯……

“會不會跟這件事有關(guān)呢？”

的確有發(fā)生暴力事件。

“莫非茅野他退出社團，也跟這件事有關(guān)系？”

那次的丑聞嚴(yán)重到，即使美原一中第一次打出進(jìn)入縣大會前四強的好成績，卻在比賽前突然主動放棄出場，甚至之后一年內(nèi)連對外比賽都不能出場。只不過，造成丑聞的真正原因，早就潛伏在更深的地方蠢蠢欲動。

“——你還真清楚啊，堤。你國中時念的學(xué)校不是在縣外嗎？怎么會……對這種事這么有興趣？”

小林慢慢地抬起頭反問。

“……的確沒錯，不過，我話先說在前面，茅野他并不是被足球社趕出來，而是以他自己的意志決定退出的?！?/br>
小林至今為止讓人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的悠然自得已完全消失，讓人窺探到這個總是一臉遲鈍模樣男子的另一面。

堤定眼看著如此轉(zhuǎn)變的小林，毫不客氣地說：

“茅野真是厲害啊——竟然能讓你露出這種表情?！?/br>
他勾起嘴角嘲諷地冷笑著，簡直就像在告知眾人，這才是“堤大悟”的本性似的。

“這種表情是？”

“就是你這副萬分認(rèn)真的表情。說真的，小林你真的很好看透，我愈來愈有自信了。”

語氣雖然輕浮，眼神卻非常認(rèn)真。

“茅野對你來說——真的這么重要？”

這一瞬間，小林和堤之間有某種眼睛看不見的什么彼此相撞了。

說不出來……那是“什么”。

只是可以很清楚地意識到，某種“東西”的存在。

強烈到讓四周的空氣無聲地失去顏色。

這樣看來……到剛才為止的和平對話，一定是狐貍和貍貓在互相欺騙對方而已。

究竟是誰先踩到虎尾呢？

事到如今，小林和堤都各自脫下騙人用的外皮了。

“當(dāng)然重要，他可是我的好朋友?！?/br>
先起頭的是小林。

“要找我麻煩沒關(guān)系，不過，你別只因為好奇就去挖掘茅野的事。人還是有不得不堅決往前看的時候?！?/br>
這個人是小林嗎……他用低沉的聲音以平靜的語調(diào)警告著，沒有講出口的言外之意是認(rèn)真的恐嚇。究竟他有沒有必要做到這個程度呢——沒人知道。

被他這么一說的堤卻：

“——OK，我知道了，抱歉喔?！?/br>
擁有三寸巧舌的犀利諷刺者，竟然輕易就退讓了。

“我并不是在嘲弄你才開這種玩笑的?！?/br>
像是辯解般，堤繼續(xù)說道。

看來堤的信念是，面對剝除表面話的真心話就會回以真心話。

“我只是——想知道而已?！?/br>
“……知道什么？”

“明明擁有任何人都認(rèn)同的才能，也擁有能夠發(fā)揮的場所，總是充滿自信的家伙為什么會突然放棄一切……為什么呢？”

“沒有人喜歡放棄一切的。”

沒錯——

沒有任何人喜歡放棄。

“沒錯……不管是誰，都不喜歡夾著尾巴逃走?！?/br>
——就是如此。

不管是大事或小事，會選擇放棄一定有理由存在。就算對他人來說只是雞毛蒜皮的理由。

“怎么了？你這句話很有真實感，難道有什么親身經(jīng)歷？”

連客氣的客都沒有。

只不過，小林的問話跟諷刺或毒舌絲毫扯不上關(guān)系。

或許是因為如此吧？

堤也只是輕輕勾起嘴角而已。

“其實——我以前也是個足球小子……不過這只是講得好聽的自稱罷了，我早早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沒有才能后就放棄足球了?！?/br>
小林他什么都沒說。

也不做無意義的回應(yīng)。

只是用誠摯的目光看著堤。

等待著……堤口中接下去的話語。

“我那時……真的很喜歡足球。就算踢不好，還是喜歡。大伙兒湊在一起跑來跑去，每個人都搶著球、踢著球……比賽輸贏只是次要的事，只要踢得快樂就夠了。剛開始踢球時，的確是這樣?！?/br>
小林輕輕點了點頭。

任何事情都一樣。在覺得有趣、快樂的時候，根本不會去在意輸贏或他人的評論。

“可是，慢慢了解到游戲的……該說是要領(lǐng)嗎？光是搶著球踢，就會變得沒有意思。會想要跑得更快、想要踢得更好、想要比誰都厲害，會變得……不想輸給那家伙?！?/br>
如果沒有上進(jìn)心，那就只是在“玩游戲”而已。就算踢得還算不錯，也無法再往上進(jìn)步。

想要踢得比好還要更好的“欲望”，是砥礪自己的磨刀石。

要更強。

要比誰都厲害。

要——不輸給任何人。

光是想，身體的最深處就會燃起熊熊活力。

可是……

“可是——不管再怎么喜歡、再怎么努力，擋在眼前的高墻卻是異樣的高聳。其它人明明可以輕輕松松跳過去，我一個人卻總是在老地方打轉(zhuǎn)……這種事真的很痛苦。要是接下來連比我小的人都追過我……一想到這里，我突然再也無法忍受了?！?/br>
也曾經(jīng)嘗過這種挫折。

不管怎么說，榮耀和挫折之間擁有著切也切不斷的“宿命”。因此，人生才會是一部沒有劇本的長篇連續(xù)劇。

“該說是挫折感還是劣等感呢……我到現(xiàn)在還是無法完全看開。當(dāng)我看到茅野擁有我全都沒有的才能，卻毫不在意般輕易地放棄一切。然后就算放棄一切，卻仍然充滿活力享受著青春，即使自己知道抱著這種想法很不合理……可是看到這樣的茅野，我就會感到非常生氣。生氣到覺得他很可恨……最后覺得他很令人憎惡?！?/br>
就算明知這種想法不合理，可是無法抑止的某種“東西”還是存在。堤如此說道。

［——我明白。］

差一點脫口而出的小林，硬是將到嘴邊的這句話吞了回去。

像這類的某種“東西”也在小林心里筑著巢，從廣海退出足球社后就存在了。雖說這個“東西”的意義應(yīng)該跟堤的不太一樣。

“算了，這種挫折感應(yīng)該跟小林你們無緣吧？”

“沒這種事。”

可是——

“——你……明白？”

雖然不是明顯的反駁，可是堤的眼神里仿佛這么說著——

〈蓮見高中的風(fēng)云人物會明白？開玩笑的吧？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