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生，也被我歸在了感謝的行列。

沒有讓春子的姑姑來參加告別儀式，老人家，還是別現(xiàn)場再受這樣的刺激吧，就留她在春子家，定好了下午的機票，待一切結(jié)束就送她回去。

宋凱，王洪軍，上前跟我擁抱，又說了幾句安慰的話，各自打車走了，只剩下張先生，留在原地，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。

我陪你去送春子的姑姑吧，反正我也沒別的事兒。

隨便，你要陪著便陪著，出租車來，先上車，張先生跟著上來，坐到我旁邊，左手下意識地拉住我的右手，緊緊握著。

沒有甩開，一個男人握著我的手，我又何必掃興？

張哲，我覺得我有點兒不認識你了，你現(xiàn)在像個刺猬，讓人不敢靠近。

終于還是說出來了，對我的不滿，說出來也好，反正我現(xiàn)在就是這樣的人，我也不想偽裝什么。

一個人，終究可以信賴的，不過是他自己，能夠為他揚眉吐氣的，也是他自己。我要什么歸宿？我已找回我自己，我就是我的歸宿。

這段話，昨晚在楊春子家整理東西時，一本書里讀到，當時，就覺得這短短幾句，都寫到我血液里去了。

第四章節(jié)

雙井麥樂迪，禮拜五，晚上十一點，人聲鼎沸。

我坐在包廂的沙發(fā)上，一個男孩在唱青藏高原，沒錯，的確是個男孩，若從門口走過，不用rou眼只靠耳朵，絕不敢相信唱出這樣音色，竟是個男孩。

同性戀，好多都有這般本事，多才多藝，陰陽自如。

青山坐在我旁邊，湊過來，貼著我耳朵問，要不要喝點兒酒？

算了，我繼續(xù)喝可樂。

說完，拿起杯子，與青山碰了一下。

三天前，青山約我唱歌，這么多年，你與張先生在一起，過的清寡日子，真正的同性戀生活，你從未經(jīng)歷。

知道為什么我們叫Gay？Gay翻譯成中文，亦有快樂的意思，我們這一群人，就是為了自由自在快樂而生的人，反正已經(jīng)拋棄了那么多所謂世俗的束縛，為什么不盡情快樂？

難道快樂就要唱歌？

反問青山，又覺得無意義。青山也是希望我的日子有些色彩，是為我好，我該領(lǐng)情。

卻還是有些嚇到了，一屋子，十多個人，各有各的樣子，又一下子能分辨出是同一類人。

你都認識？

一開始，疑惑，問青山。

都認識還有什么趣？當然是朋友帶朋友，又熟悉又陌生，玩起來才好。

原來如此，在同志這條路上，看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學(xué)。

陸續(xù)有人唱歌，三五個圍在一起玩骰子，輸了的喝酒?？此麄兺娴脣故?，一切對我，竟都是新鮮。

突然，角落站起一個男孩，直朝我走來，坐到我身邊，大聲問，你是張先生和張先生的作者？

竟遇到一個看我的人，一下子，還有些尷尬。

應(yīng)了，男孩顯露出興奮。

繼續(xù)問，那么好的張先生，為什么要跟你分手，你們現(xiàn)在和好了沒？

被問住，很快恢復(fù)神情，說，那就是一個，跟我沒有什么關(guān)系，里面的人，都是我杜撰出來的。

男孩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，之后，似還有些失落，我還以為是真的，你寫的實在太真了。

禮貌笑笑，這話題，就這樣搪塞過去。

后來，男孩與我要微信賬號，希望成為朋友，給了，交朋友也沒什么不好。

只是互加微信的時候，剛好有短信進來，是張先生，問，睡了沒？

跟幾個朋友唱歌，你有事兒？這樣回復(fù)。

哦，沒什么，看你周末干嘛，想去看看你。

好啊，明天起床聯(lián)系。

回復(fù)后，繼續(xù)與男孩聊天，手機放到一邊，也不再理會。

自楊春子葬禮結(jié)束，已過去近一個禮拜，這幾日，與張先生并未見面，只偶爾短信聯(lián)絡(luò)。

張先生住在哪里，有沒有新工作，都沒有過問，也用不著我來過問。他要說，自然會說，我問了，只會顯得我太過關(guān)切。

凌晨兩點，唱歌的局才算散了，有人喝醉，有人還興奮地唱個不停，真是一個愉快夜晚。

青山堅持打車送我，不拒絕，坐在車后裝睡。

卻追問，今晚與我聊天的那個男孩，叫張子晨，兩個人是不是有發(fā)展的意思？

是不是對同性戀來說，兩個人只要聊幾句天，互有好感，便可以上床？或是發(fā)展成戀愛關(guān)系？

反問青山，問到他啞口無言。

寫，倒把你的嘴也寫得厲害起來。你這樣下去，男人是不敢靠近的，難道打算孤獨終老？

干嘛要讓男人靠近，我又不是為了讓男人靠近才活著。

小區(qū)門口，停車，與青山道別，到家后，收到青山發(fā)來的一條微信：張哲，我知道你心里還有張先生，那個人能住在你心里，真幸福。

默默看著手機，看了一會兒，沒有回復(fù)，洗澡，睡覺。

第二天醒來，已近中午，給張先生打電話，干脆來家里吃飯，嘗嘗我的手藝。

張先生站在廚房門口，一臉不肯相信的神情，真的不用我?guī)兔?？我可記得，你以前連菜刀都用不好。

說起菜刀，忍不住看了一眼手指上的疤，過了這么久，還是那么新鮮，好像那傷就是才剛受過一樣。

別廢話，看你的電視去，今天廚房是我的。

輕松的語氣，掩飾剛才那一秒心中刺痛。

一小時后，晚飯上桌，并不精致，也沒精心準備，平日給自己做什么菜，今天就做什么，張先生又不是什么特別的客人，只是……老朋友……

先嘗了一口，用很夸張的姿勢，三十歲的男人，偶爾俏皮起來，還是可愛的，忍不住打量張先生好看的嘴角，差點失態(tài)。

竟然好吃，想不到你已經(jīng)有這么好的廚藝，以前怎么沒發(fā)現(xiàn)你有做飯?zhí)熨x？

干嘛提到以前？豈不是掃興？心里這樣想，表面卻笑了一下，說，給自己做飯吃挺幸福的，自己照顧自己，也挺踏實的。

聽了這句，張先生沒再說話，大口吃飯，把菜夾到碗里，似乎吃得很香。

其實，我跟雞米分開有一陣子了，我回老家之前，我們就沒在一起了。

突然，把碗放下，像是隨口，又像是非常認真地說了這么一句。

我知道……聽說了……

咱們不聊這個吧，碗給我，我給你添飯去，覺得我做的菜好吃，就多吃些，別剩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