捧著那上古兵書，肅然道：“我齊府清明之地，豈容雨花妓子渾攪?！痹拏髦灵T外，齊林有怨，卻不敢囂張，只好命人改道，側(cè)門入府。

一來一回，青顏早猜見其中道理，卻仍滿面春風(fēng)，指著門匾上題的“人間正道”笑問何字。

入了府，青顏居于蘭香小院，由凝煙凝雪兩位侍童伺候，錦衣玉食。昔日的艷俗衣裳和浮夸飾物他再看不上眼，日日纏著齊林要妙云坊的錦緞，萃星閣的絲，要最精美的銀飾，最稀有的玉。

這夜來，齊林笑盈盈掏出一支玉簪，晶瑩無暇，若嵌星光，命之歸魂簪。青顏喜嘆一聲，偎進(jìn)人懷里，不用手接，只柔媚地將玉簪含入口中，明眸含波光。

齊林問：“味道如何？”青顏抹了抹嘴角，撩撥道：“冰涼無味，不及爺之雨露?！?/br>
齊林一把掐住那尤物的細(xì)白脖子，嗔道：“此乃御賜之物，你好大膽子?！倍吮銖P扭在一起，昏天黑地不知春宵幾何。

御賜的歸魂簪，匯天下英靈與榮光，從此便戴在一個雨花妓子的發(fā)髻上。朝野議論紛紛，家父三番訓(xùn)斥，齊林充耳不聞，他只道自己坦坦蕩蕩，愛便愛了，不分陰陽。

每每觸著那人如玉肌膚，總有萬般滿足，齊林思欲連連，一日終于開口問道：“顏兒可愿為爺引血刺金？”時下皇城正興從西海巫地流傳來的引血刺金之術(shù)，青顏愕然，半晌方回了句：“顏兒不過玩物而已，爺喜歡，刺上便是?！饼R林心疼，摟著人仔細(xì)撫愛，再不提此事。

混賬光年足足半載，直到齊父給齊林娶回一位門當(dāng)戶對的新娘，堵上了世人的嘴巴。新娘乃尚書省左丞南正大人之妹南玉，品行端方，舉止嫻雅，嫁來才三日便能協(xié)理家事，深得族人喜愛。

只是，熱了那頭，冷了這頭，青顏風(fēng)光不復(fù)，常常是夜半盼良人。以往他懶得動彈，吩咐凝煙凝雪做餃子，卻自己在齊林面前賣乖巧，說剁餡兒剁得手疼，搟皮兒搟得腰酸。

如今他真洗手作了羹湯，望著難得來一回的齊林，卻連一句好聽話也憋不出來。凝煙凝雪打趣說，公子終于是戀上齊將軍了。

情思反復(fù)無常，煎熬多少薄命人。青顏瞥見那案上陳放的金剛短劍，咬了咬牙，吩咐凝煙去請西海巫醫(yī)。

欲行刺青，需先引血，青顏拔短劍出鞘，卷起袖口，一閉眼便下了刃。冷鋒割開細(xì)嫩皮rou，晶潤血液淌入瓷碗，半柱香時間，盛得七分滿。

青顏面色慘白，額角冒汗，卻一聲不吭，只利索脫下衣裳趴好，對巫醫(yī)道：“請刺神獸麒麟，勞煩老醫(yī)了?！?/br>
秋夜涼寒，針針刺痛，縱是咬爛了唇也沒忍住哀嚎，青顏嚎了一陣，聲嘶力竭，漸漸又沒了動靜。

凝煙急了，欲去請齊林，凝雪攔下他道：“公子特意交代，此事不能驚動齊將軍。”凝煙道：“公子糊涂你也糊涂不成？！”

齊林推門而入，那只活生生嵌在潤白肌體上的血色麒麟，映進(jìn)他的星眸。巫醫(yī)收好針具，嘆道：“人間最難卻初情，大人保重?！?/br>
凝煙凝雪送客，而齊林心如刀絞，執(zhí)起那冰涼的玉手，聲音顫抖：“你這是干什么?！?/br>
青顏抬眸，氣若游絲：“爺喜歡，刺上便是……只求爺，莫忘了顏兒?！饼R林心頭又是一揪，連連安撫之，命凝煙凝雪好生照顧。

紋上玉麒麟后，青顏又得了寵，只是他不再爭衣食器物，亦不再揮霍無度。齊林來，他盡心侍奉，齊林不來，他安靜度日。

府里的丫鬟小廝們都說，蘭香院那妖人終于安分了，而南玉聞言，撫著已隆起的肚子，溫婉一笑：“青顏公子年方十五，是個聰明人，亦是可憐人，爾等不該計較?！?/br>
南玉有孕在身，治家寬容，凡蘭香院之事從不過問，青顏便也失了爭風(fēng)吃醋的興致，日日閑散不知何為。

恰逢生辰，凝煙談起了桂月里的皇室秋獵，青顏隨口說想去，不料齊林竟一口答應(yīng)，毫不忌諱。

事已定，青顏復(fù)思之，問凝煙道：“皇室秋獵乃官府cao辦之國典，你如何會知道消息？”凝煙眼珠一轉(zhuǎn)，說城頭貼了布告，人盡皆知。

青顏道：“屆時皆是皇親國戚，朝廷重臣，我去怕是失了體統(tǒng)?！蹦┼坂鸵恍Γ骸澳帜郑雍螘r在意過體統(tǒng)？”

昔在雨花閣，聽來往客人談閣外天地，青顏滿心向往。如今進(jìn)了齊府，他不必再陪酒侍客，卻更加渴望見見世面。

凝煙凝雪一番鼓舞，叫青顏“大悟”，原來這世上的風(fēng)光，可不止一支簪子幾塊碎玉，他青顏要的，又豈是深府幽居空老紅顏？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飲血刺金，一種紋身，青顏這里刺的是麒麟，也就是齊林的諧音。

不過齊林的名字其實(shí)和麒麟無關(guān)，后期會提到。

第3章秋獵

云夢擁萬里疆土，蓄百萬民生，國力本不弱。然當(dāng)朝皇帝貪圖享樂，不思國政，十年間致蕭墻之內(nèi)危機(jī)重重，千里之堤岌岌可危。

日下，豺狼之徒昭然登堂，jian佞之輩紛紛秉政，官府飲名酒如水，食珍饈如土，貴胄的黃金殿白玉宮不知建了多少，田間地頭卻是年年饑民遍野，難民如潮。

又逢饑年，皇帝皺著眉頭看完尚書省呈上的奏折，召了個小朝，議秋獵所需花費(fèi)。左丞南正面不改色，錚錚諫道：“皇上，六道三十州皆有難情，民已無糧可征?！?/br>
皇帝面色一沉。一旁聞風(fēng)而來的二皇子云渙道：“無糧可征，那便征酒，征rou，有什么征什么，總不能叫滿朝文武在秋獵大典上喝西北風(fēng)。”

皇帝面色更沉了。中書方拓瞪了云渙一眼，正色道：“錢糧不可強(qiáng)征，恐生叛亂，而秋獵乃國之大典，不可不辦。既是兩難，臣愿傾自家府庫，以助國威。”南正冷哼一聲：“天下饑荒，方大人自家府庫倒是充盈得很?！?/br>
皇帝斥了云渙，淡淡瞥了眼南正，對方大人微微一笑，點(diǎn)了頭。

下朝后，方拓私見云渙，誡道：“殿下，大事未定，不可口出狂言。”云渙嬉笑：“父皇年輕時還不和本王一個樣。”方拓也笑，笑里含威：“西陵道的風(fēng)聲如今越刮越緊，殿下，莫要大意。”

云渙喚侍女上酒，嘴里嘟噥：“西陵道，青陽大公主，蕭家，林家……真是沒完沒了，她云冰不過女流之輩?！狈酵芈勓裕e起酒，猛地便往那金貴的皇子臉上澆，斥道：“殿下這點(diǎn)出息，尚不及女流之輩?！?/br>
每逢此情景，方大人總覺著恨鐵不成鋼。

皇帝年老，黨爭之風(fēng)日盛。按理說皇后蕭氏無嫡子，庶出皇子中最得勢的云渙早該被立為太子，可任誰也想不到，那蕭氏之女青陽公主云冰，一降世便招漫天紅光，百鳥來賀，是個要一擁河山的主。

二皇子整日吃喝玩樂，大公主伺機(jī)博覽群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