？”

冬青點了點頭，滿門心思都撲在韓水身上。他的動作雖談不上細致，但有著習(xí)武之人特有的干脆利落，至少沒有讓病人受凍太久。

碧樹道：“韓大人提起過您?！倍囝D了一頓，沒有回話。碧樹心思細膩，背過身去，燙起紫砂藥壺來：“他心里一直是知道的，只是……”

床榻上，韓水輕輕咳了咳，胡亂撲騰著。冬青回過神，趕緊給他攏上棉被，捉過那只慘白的手，往棉被里塞。韓水夢中呢喃，喚了一聲“齊林”，冬青手上一僵，面上神色依舊深沉如青山。

藥香因滾水的沖燙而飄散開來，暈染一室，碧樹端過紫砂壺，輕輕放于文火之上煎煮。冬青問：“大人病成這樣，齊將軍知情否，為何不來看他？”碧樹嘆了口氣：“閱天營開春就要北征狄戎，齊將軍不得空?！?/br>
云夢軍制，分兵部與閱天營兩部，司職有不同。兵部領(lǐng)府軍十二衛(wèi)和東宮六率，轄制地方軍政。閱天營統(tǒng)南北中三臺軍，為國之重器，不卸甲，不輪耕，非大仗不出動。

齊林古畔一戰(zhàn)成名，如今身兼兵部尚書和閱天營主將，集舉國軍權(quán)于一身，顧天下事尚可，顧兒女情難。此番出征，從北臺發(fā)兵，提前一月奔赴北臺城備戰(zhàn)，距皇城八十里遠。

是日，幾位將軍披甲戴胄，自軍帳前踱步而來。欽賜銀龍甲，為軒轅齊林；玉帶白澤獸，為赤霄晉瑜，再往下，青銅孰湖袍，分別號含光、承影、宵練三將。

巡視之時，齊林與眾將悉數(shù)盤點邊境三州布防之輕重，分析狄族戰(zhàn)力之優(yōu)劣，而后探討軍械、糧草、地勢、諜報，上至中軍帳，下至百夫長，事無巨細。

一陣北風(fēng)呼嘯而過，晉瑜拍了拍身上雪，凝眉道：“雪林里，什么聲音？”眾將側(cè)身，果然聽見有咿咿呀呀的哭嚎之音，再仔細些，更像一段戲曲。

幾個侍衛(wèi)搜遍林間，帶出個凍得發(fā)紫的孱弱人兒來，齊林望著，眉間一皺：“不是讓你別侍候了么?！毕F緊緊抱著一把琵琶，渾身哆嗦，死不松手。

齊林道：“也罷，營里得留個人，照顧韓大人。”夕霧癡癡一笑，緊緊跟在眾人后面，半步不離。晉瑜無甚所謂，正要接著談軍務(wù)，突然腦袋一轟，抓過齊林問道：“韓大人？”

齊林笑了笑：“待他的病好些了，我就把他接過來?！迸匀藨蜓缘溃骸翱上掃_將軍留守皇城，不然他肯定會說，韓大人送的棉衣，耐穿又暖和，得多要幾件?！睍x瑜悶悶的，沒說話。

天寒地凍，溝渠里淌過的熱水，不一時便凍成了冰花。待巡查完各營各部，齊林親自到馬廄里給心愛的坐騎喂草料，剛巧，馬兒的名字，就叫冰花。

齊林一根一根地喂著草，笑道：“別躲了，有什么話直說?！睍x瑜只好從墻后走出來，尷尬道：“跟你說過多少遍了，不要用皇帝名諱胡亂取馬的名字?！饼R林一轉(zhuǎn)頭：“冰花兒~”晉瑜狠狠踩了他一腳。

齊林：“又怎么了？”晉瑜：“你心里清楚?！饼R林：“我不太清楚?！睍x瑜冷言道：“你是要把他接過來，還是騙過來，還是……綁過來？”齊林一轉(zhuǎn)頭：“冰花兒~”

冰花懶洋洋地嚼著青草，而晉瑜的神色卻突然變得晦暗不明：“時候未到，你要是當(dāng)真為他著想，就先娶下公主，換南國三百里封地?！饼R林道：“好?！?/br>
晉瑜年長幾歲，一談起江山大業(yè)，總是能擺出一副教訓(xùn)人的姿態(tài)：“他權(quán)勢正盛，又還年輕，你若是急著把一切都挑明，非但得不到他的心，還會讓他覺得，你不過是在利用他?！?/br>
齊林：“那又如何？”晉瑜搖了搖頭：“那樣的話，閱天營數(shù)年的心血便會付之東流?！饼R林握著草料的手，微微一緊：“晉兄，此次不成，我自當(dāng)以大業(yè)為重?！睍x瑜見這般神態(tài)，嘆了口氣，不再多言。

風(fēng)寒平安度，陽春融雪路，最是梅花料峭時，庭院里一朵晚冬雪菊，盛開了。冬青在庭院里打井水沖完臉，回房，見碧樹扶韓水坐在床邊，那枯槁面容上已有了一兩分血色。

韓水輕聲道謝，冬青只默默點了點頭。碧樹打趣道：“跟塊石頭一樣?！?/br>
兩日后，韓水病勢好轉(zhuǎn)，碧樹陪他在影閣里散步。步至堂前，韓水指了指那徑長三米的大鼓，問道：“何故把鼓槌置于架頂上？這樣誰能敲得了?！?/br>
碧樹偷偷一笑：“來探望你的人太多，田老旗舌頭都要回斷了，這才行此下策?！?/br>
韓水道：“都有哪些人來過？”碧樹掰著指頭算了算：“蕭國舅，林大人，于大人……”韓水笑了笑：“齊將軍他，何時出征？”碧樹不知。

在齊將軍帶領(lǐng)之下，整個閱天營的人辦事，都是神出鬼沒，不循規(guī)矩，張揚得很。中午時分，安靜了一周的影部堂鼓，突然轟隆隆響起來。

幾個小影衛(wèi)出門喝道：“鼓槌都夠不著，瞎敲什么，不懂規(guī)矩是不是？”來將道：“我等乃閱天營齊將軍部下，靈光壇里亦有任職?！?/br>
見到韓水，該將稟明來意，出征前齊將軍想在北郊鳳來亭擺酒祭軍，特請影部幾位大人到場合祭。韓水心一跳：“此事，陛下怎么說？”該將回道：“閱天營已奏，靈光壇已奏，中書門下都已過省批紅?！表n水道：“好?！?/br>
北郊鳳來亭鄰近北臺城，距臨安少說也有兩個時辰，韓水實在是念得緊，官憑公文都沒有帶就出發(fā)了。

天黑成一團烏墨，不見星月，田老旗持劍緊跟在韓水后面，勸慰道：“大人大病初愈，慢些，誤不了事的?！?/br>
作者有話要說：

這里韓大人沒有帶公文和官憑喲，大概或許會被當(dāng)成黑戶抓起來。

第33章亂臣

疾風(fēng)刮過面龐，如刀如劍。身下那匹馬，突然嘶叫一聲，揚蹄騰空，險些把韓水掀翻。田胥眼疾手快，馳上前一把揪過韁繩，嘴里“吁吁”地喝著，方才穩(wěn)住驚嚇。

整支隊伍三十個人，全部停了下來。田老旗拔起地上的青草，放在鼻子前嗅了嗅。

廿二香，驚馬，鄉(xiāng)野小孩經(jīng)常玩的把戲，韓水略有耳聞。他望向前路，拉過韁繩，命道：“繼續(xù)趕路罷?！碧锢掀旎仡^，吐了口唾沫。

不想，剛轉(zhuǎn)過陰坤山，眾人全陷進蒙蒙大霧之中。韓水眼皮直跳，卻因眾人聲音隔得不遠，沒有張口喊人。直到，眼前撲下一個麻袋，把他緊緊悶住……

天亮?xí)r，田老旗和蘇木趕到鳳來亭，北臺軍已經(jīng)出征，齊將軍留半夏傳話道：“軍期如山不可改，未見君面長相勉?！?/br>
景蘭嚇得面如土色：“這豈不是，死無對證了。”

蘇木果斷：“你去查陰坤山，我回臨安城報信。”田胥點頭，補充了一句：“不必驚動圣駕，先去找冬青大哥，他在刑部能幫上忙?！碧K木：“不錯，一找冬青，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