，不是因為府中缺人手，而是因為韓大人親自卷起袖子，拈了一塊面皮，坐鎮(zhèn)桌前。

夕霧一邊裹餡，一邊往門外張望，又避著韓大人。秋半伶俐，笑道：“宮里今年真大方，光是臘貨就賜了幾十車，還送了個梅園戲班子。”韓水面色溫和，一心包著餡兒。

正庭里，戲班子流云水袖，咿咿呀呀，唱江南社戲。人影匆匆來往，一輛又一輛木車被拉進各院，細看，盡皆披著繡花金毯子。

搬完臘貨，阿祥叉起腰，笑道：“要不怎么說，韓大人在御前紅得發(fā)紫呢?！饼R林嘆了口氣：“這陣仗不同以往，怕又是皇上要他辦什么事了?！卑⑾槟睦锒@些，只催齊林趕緊去伙房里幫忙。

齊林一進門，嘰嘰喳喳，歡聲笑語，根本沒幾人注意到他。又或是，像夕霧公子這樣，注意到了，不說。

“青顏，方才田胥、景蘭還有冬青大哥都來討餃子，我給他們一人六十六個……”齊林看著韓水那清秀模樣，咽了一口水，坐下。

韓水把手中的面皮遞過去：“怎么偏偏管冬青叫大哥。”齊林：“你們不是都叫他大哥?！表n水笑笑，挪了個位置，和齊林挨得緊緊的。

其實，齊林拒絕接公主來京過年，為的是能和韓水獨處作樂。卻不想，獨處不成，反倒是幾十個人一起過。想起來也惱，這都什么奇怪嗜好。

韓水拿筷子戳了齊林一下：“你看看，如果公主和嫣兒來了，大家坐在一處，多好。”夕霧掩嘴一笑，秋半啄米似地點頭。

齊林越想越陰森，不說話了。每每韓大人回府，一臉溫情笑，嘴里喊著爺，他都要心里掂量一下，大人是不是又結(jié)果了哪家性命，夜里會不會犯病。

還沒掂量完，門口就有人進來報信，說蘇木和澤漆來了。阿瑞拍了拍衣裳上的白/粉，要去迎接，齊林喝了句：“讓他們一道包餃子！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臘八節(jié)有兩個說法，選了更早的那天。

蕭國舅病了，對，他病了。

齊將軍這段時間在做的事情，之后會提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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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九皇

伙房里，蔥香、rou香、酒香四溢，每個人都卷著袖子，臉上蹭幾點白/粉。盆中的餡兒已經(jīng)見半，匾里擺滿一列列花式水餃。

齊林：“來的正好，一起……”蘇木瞥了一眼，行禮道：“大人，北郊暖河旁挖出一塊玉石，上面刻字‘鳳鳴蒼山，永享泰安’?！?/br>
韓水笑了：“永享泰安，倒也沒什么不好，先坐，先坐?！贝思橹?，惹一片歡言，秋半說，哪天要去看看才好。齊林一聲不吭，起身往灶房走，夕霧見了，默默也跟去。

鍋里水沸，齊林掀開木頭蓋子，扔下幾盤餃子。夕霧就站在他身后，指尖攥著櫻草色云紋錦袖，面色微紅。齊林：“你跟來做什么?！毕F：“幫爺下餃子?！?/br>
齊林轉(zhuǎn)過身，雙手撐在灶臺上，一臉痞氣：“公子在韓府過得挺好，錦衣玉食，就別念著齊某了?！?/br>
夕霧怔在原地，一雙杏眼泛起淚光。齊林：“好了好了，快回去陪著，韓大人他還要上戰(zhàn)場?！毕F抹去眼淚，一臉惶然：“什么戰(zhàn)場，哪兒又要打仗？”

齊林把餃子從鍋里撈出來，細心擺進玉碗之中，端到伙房?？v是蘇木這般精明之人，也被繞得云里霧里。

“齊某征戰(zhàn)九界之前，大人包的餃子，閉月羞花?！饼R林笑了笑，當著眾人的面，“如今大人要出征，齊某不才，聊表心意?！?/br>
那夜，因害死質(zhì)子云蘭，將軍用紅繩罰得他渾身傷痕，至今仍忘不了蠟油guntang的溫度。韓水接過玉碗，雙睫一顫，似有千斤重。

蘇木和澤漆起身請罪：“臘月里本不該打攪，諸位公子恕罪?！表n水咬下一口餃子：“你不明白?！饼R林：“我明白，青顏?！表n水聽著，一個一個往嘴里扒餃子，空了碗。

隨后，韓大人起身，往書房議事，只見十六個血紅大字，擺在紫檀公案之上：凰飛于天，共舉盛世。鳳鳴蒼山，永享泰安。

大人臉色紅潤，癡癡地看著，顯然還未從將軍那一番驚天動地的表白之中清醒過來。蘇木：“大人？”韓水：“這十六個字，很般配?！碧K木：“不出三日，消息便會傳遍臨安。”

臨安城里，一位云皇，一位九皇，一鳳一凰，著實般配得很。韓水伸手去抓糖豆，又空了，只好縮回手。

澤漆接上蘇木的話：“蕭國舅和西邕王都進過宮，楚大人……今日也進了宮?！彼侵袝〉娜耍畼桥_，宮里消息自然聽得緊。

窗外，銀霧茫茫，雪絮飄飛，紅燈籠透著平安顏色。韓水回神，問道：“底下人商量過沒有？怎么想法。”

蘇木不敢妄下定論，只恭敬地獻上一摞文簿。朝中三省六部，但凡有點手段，受過韓大人器重的，所見皆記于其上。

翻來翻去，韓水笑道：“我上回隨口一說，你當真了不成？”蘇木便點了點其中的幾條：“一來，查幕后始作俑者，二來，試探九皇的意思，三來，依眾人看，這十六個字的含義，未必一鳳一凰?！?/br>
當年，九界贈此玉石，是為慶賀玄鳥之子云翎降世。如今，又逢吉日，此石亦可詮釋為冊立東宮之征兆。

停頓片刻，蘇木覺得大人心情不錯，于是進一步道：“玉石是梧城一位老石匠所篆，人已押至刑部；九皇處，昨日拜訪過，不似知情；另外，司天監(jiān)幾位大司命以及太常寺、禮部、翰林，隨時可以上奏……”

韓水訝異：“方才，冬青他們也來過，怎么不見提此事？”蘇木：“合計好的，先讓大人吃幾個餃子?！表n水臉一沉。

除了公事，蘇木不談一丁一點的瑣碎，可韓水又如何不知，底下多少張口，嗷嗷待哺，都盼著能在樹蔭之下享葷食。

義正言辭：“玉石之事非同尋常，臣工不可妄議，這一點，記好?！碧K木笑了笑：“大人終于要逼立東宮了，屬下這就去準備?！?/br>
二人走后，案上那盞刻紋白瓷豆，空空如也，底面鋪著糖霜。韓水苦苦一笑，叫來線人，吩咐其連夜往宮里取消息。

線人為難，這臘月十五還要跑差事，當真是勞碌命。為此，韓水特意許了他一個小衙門里的肥差，聊表心意。

紅燈映白雪，線人自東門入宮，與幾個諳熟的公公接幾句話，七轉(zhuǎn)八折，在興文院里見著了景安公子。

景安蹙起眉頭：“今兒臘十五，陛下陪著太后在風(fēng)樓看九邦戲?！本€人環(huán)顧四周，貼著景安的耳朵，又問：“楚大人今日進宮，和陛下說了什么話？”景安沒敢胡謅，只一五一十地交代。

打聽完消息，線人滿心歡喜，匆匆而去。景安公子攏了攏身上白貂絨，乘輦往風(fēng)樓熱鬧處而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