兵，大事無礙。”景蘭道：“臣協(xié)助調(diào)兵，王爺留守?！痹瓢渤了家环骸耙埠谩！?/br>
蘇木猶豫片刻，道：“陛下，實(shí)際上閱天營主將是齊林?！痹票质且粐槪骸鞍。俊碧K木瞥了景蘭一眼：“臣以為，陛下早就知道?！?/br>
云安絲毫沒有畏懼，冷言道：“陛下，事已至此，無論是誰，都不能再猶豫?！?/br>
蒲月，羽林軍再次出動(dòng)，封死兵部尚書李昂及左丞林昀的府邸，同時(shí)，景蘭率三百余人持虎符，出皇城，分頭往四境調(diào)兵。

柳月，南臺城閱天營掛起廢影部復(fù)清明之大旗，揮師北上，與西邕王對峙于臨安城南郊三十里鸞山之地。

兩邊陣營各順天意，一月之內(nèi)，烽火天下：“北廷王率部六萬，兵臨涼州城下；建南道、南池道地方軍府起兵十萬，已過尨山；北境、東境……”

一滴一滴雨水，飄落大理寺牢房天窗，蜿蜒下青石墻面，流在紅木漆碗中。

一個(gè)獄卒架了腿，一邊趴碗：“兄弟們可聽說了？金湘樓那歌姬海棠，前些日子出了城，要去給閱天營的將士們唱曲兒，?！?/br>
另一個(gè)獄卒，赤著膀子，朝獄中嘬了一口：“莫不說，齊將軍蓋世英雄，偏偏要去沾染斷袖之名，竟是成也此人，敗也此人?！?/br>
趴碗的獄卒抬起臉，嘆道：“此人妖孽，當(dāng)真天理難容，怪不得林左丞豁了性命也要為席侖五公子聲張正義?！?/br>
黥疤沉默不語，自始至終沒有說過話。直到獄卒們都吃完了，他方才從飯桌上偷了一塊紅燒rou，悄悄送到牢中。

韓水頹然坐靠在床邊，面色蒼白若素，用筷子反復(fù)攪著一塊飯粑。黥疤輕輕地靠近他，聲音嘶?。骸澳闶呛萌?，他們說的，不要往心里去。”

韓水抬眸，眸中另有一番顏色：“林昀要逼皇上廢退影部？閱天營造反了？”黥疤的喉結(jié)上下翻動(dòng)，咽了一口唾液，忍不住伸手去摸：“你背上這飲血刺金，好看。”

韓水一掌握住黥疤的手：“老規(guī)矩，你先答我。”黥疤愣了一下：“你都要死了，死了就做不了了，你這么好看，舍不得你死?！表n水：“你先答我?！?/br>
黥疤嘆氣：“林左丞為廢退影部，聯(lián)合閱天營欲行兵諫，和皇上僵持近兩個(gè)月了?！表n水一怔，丟了氣力。

……

黥疤端著紅木漆碗，從濕臭的牢房中走出來，迎面撞見了兩個(gè)人。一個(gè)漆黑影服，一個(gè)墨色長衫。

韓水蜷在床上，懶得再坐起來，只半躺著，苦笑道：“蘇木、冬青大哥，虧你們還記得韓某?！?/br>
韓水打死不說，冬青也并不知寺卿安排黥疤獄卒之事，遂特意吩咐沏一壺頭尖的銀針茶，茶香四溢，淡了霉朽氣味。蘇木坐于毛皮氈，嘆氣道：“屬下失職，未能保住大局?！?/br>
韓水：“這是你死我活，不是禮尚往來，事已至此，皇上即使廢了影部，殺了韓某，跪到南門前請罪，都退不了兵。”

蘇木道：“影部無錯(cuò)，皇上無錯(cuò)，若真起戰(zhàn)事，恕屬下不能聽大人之令。”聽完這句，韓水爬起來，湊到二人面前，瞇了瞇眼：“你們真是說話不要臉?！?/br>
冬青飲了一口茶，強(qiáng)作鎮(zhèn)靜：“大人，影部無錯(cuò)，屬下不能為你反?！表n水咬咬牙，縮回草床一角，身子發(fā)顫起來：“那朝堂之上站著的，誰都知道，影部無錯(cuò)！如果我是你蘇木、冬青，為了保住影部兄弟，也會這么做！”

蘇木如針在喉，哽咽了。韓水緊緊抓著草束，指節(jié)泛白：“我不怪你們，但是我恨，我恨你們，我恨皇上，我恨林昀，我恨……”

冬青放下杯盞：“齊林？”韓水背過身去，入獄以來頭一回紅了眼眶：“我不怕死，只怕今后，再無臉面活于人世?！?/br>
蘇木與冬青將影部金令留在案前，對草床上的那副殘破不堪的身子行了一禮：“大人，浩劫將至，此乃吾等別離之禮，今后若還有緣見面，不談江山事?！?/br>
秋至那日，一只白條鴿從南門樓前飛過，飛向遠(yuǎn)郊紅艷艷的彩霜林，望之神怡，而城墻之上，士兵列隊(duì)來回，一邊把油桶磊上墻緣，一邊組裝投石機(jī)車，卻是一片忙碌嘈雜。

云冰親自登臨，督問兵情，云安、景蘭以及幾個(gè)西陵將領(lǐng)跟在其后，一身的戎裝。如此銅鐵木石之地，云冰雖著輕便錦衣，依然自覺扎眼，回頭笑道：“朕久居深宮，不懂兵，敢問此為何物？”

城垛之上，擺著一架裝載弓箭的木器。景蘭回話道：“陛下，此為軒轅連弩，裝載簡便，可同時(shí)發(fā)十支箭，連發(fā)八輪，射一百步?！?/br>
云冰摸了摸那粗糙木頭：“為何叫軒轅？”景蘭道：“兵部新制時(shí)，齊將軍定的名字?！痹票奸g一皺，“啪”地拔箭出來：“你還敢提？”

順著城垛箭矢方向望去，鸞山之地白茫茫二十里閱天營大軍，壓得人呼吸凝滯，心中發(fā)憷。

景蘭執(zhí)劍撐地。云冰：“你手持虎符，調(diào)了多少人？”景蘭：“三，三萬……”

云冰自嘲：“那你可知，齊林一介草民，連買壇女兒紅的銀子都沒有，卻一月之內(nèi)把整個(gè)南境的府軍全搬到了朕的眼皮底下！”景蘭漲紅了臉：“臣，臣無能?！?/br>
云安按著劍，咳嗽了一聲：“陛下，齊林素有英雄之名，不能怨景侍郎?！痹票骸盎适?，那你能打贏么？”云安手心汗?jié)瘢骸皬闹形有?，分頭擊破，可贏?！?/br>
是夜，御書房。

中書令楚容侍立案前，云冰卻一言不發(fā)，望著燈盞里的火苗出神。良久，楚容抬起臉，諫言道：“陛下，林左丞為的是廢退影部，陛下若肯讓一步，以臣這桿筆，定能叫天下人退兵?！?/br>
云冰眸中映火息，纖長睫毛渡著金色：“若是韓大人在此，就會替朕去辦事，而不是杵在這里說這番糊涂話?！?/br>
一念之間，烽火驟起。

她不后悔，她只是做了一個(gè)帝王該做之事，她卻害怕，怕愧對云夢千千萬子民，怕從此之后，國家永無寧日。

她反復(fù)思量云安的話——待臨安城糧絕，待各諸侯起心，云夢必亂，國家必亡。

“廢物！”云冰揮袖起身，打翻了案前燈盞，如觸鬼魅。那火星濺落在燈油上，燃起一片火焰。楚容用衣袖去撲：“陛下！”

火光熄滅時(shí)，二人拉扯作一團(tuán)，曖昧不清。楚容望著云冰那對淚眼，心中波瀾起伏：“陛下，陛下你聽臣說，以韓水為人質(zhì)，逼齊林退兵。”云冰渾身顫抖，抓著楚容的手臂，釋然一笑：“楚卿，朕負(fù)了你?！?/br>
作者有話要說：

對于獄中的韓水而言，他掙扎是沒有用的。

第68章煮酒

云夢女帝云冰，精于洞察人心，慣于玩弄權(quán)術(shù)，一生坎坷，一生燦爛。她這一生，文治武功，風(fēng)華絕代，只下錯(cuò)過一步棋——錯(cuò)視兵家如兒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