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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點不少。別說他是十圣之一,就算十圣合而為一進虛淵游歷個五百年,爬出來時也只剩具會喘氣的皮包骨了。所以,他才從虛淵出來就迫不及待裝了這么大一個逼,后遺癥只是渾身上下痛一痛,已算是很了不得。雖說現(xiàn)下江棲鶴身形頎長、血rou豐滿,外表見不到半絲虛弱,不過吧……這是因為殼子并非原裝的。虛淵不肯放走他的軀體,能出來的只有魂兒,如今依附在附靈紙折出的紙人上,皮相由自己幻化,是美是丑隨心所欲,唯有兩個缺點,一是不能吃喝,二乃只能撐七天。附靈紙普天之下僅有這一張,是江棲鶴在虛淵里偶然撿到的,若非此,他壓根沒法兒出來。而那掌握造紙秘方的人,早駕鶴西去。所以他須得趕快想辦法,另外找一個“容身之所”。驢車行了半晌,日影漸漸偏斜,江棲鶴開口問:“咱們離江陽城還有多遠?”“就這破車,得行三月。”綠羽鳥沒好氣道。江棲鶴“唔”了一聲,“那咱們得想個招?!?/br>“什么招?”他還沒想好,便也不答。夜幕降臨時,驢車終于帶著一人一鳥來到洛夜城。這是距離懸劍山莊最近的城池,也是青州最為繁華的地方之一。華衣玉帶在街上穿行而過,輕衫羅裙留下陣陣香風,長街若游龍,高樓飛檐戲鳳,千燈萬盞疊出光暈,映得夜如白晝。整座城跟仙宮似的,破驢車上毫無坐姿的江棲鶴顯得格格不入。甫一進城,江棲鶴便遭到重重目光打量,他太習慣這種注視了,連眼皮都不撩,撐著手從稀稀拉拉的干草上坐起來,輕靠在邊欄上。“我記得,醉云樓的糖醋排骨很不錯。”江棲鶴托著下巴,低聲對綠羽鳥道。“仙人誒,當初你下虛淵的時候身上給人扒光了,唯一的那把劍也在白天被你丟進煙華海了,咱們哪有錢上醉云樓吃飯!”綠羽鳥從驢屁股上扇翅飛起來,轉(zhuǎn)了半圈來到江棲鶴面前,翅膀尖直掃他鼻頭。江棲鶴聳肩:“興許有人看我長得好看,請我吃一頓呢?!?/br>“你敢露出你原本的臉嗎?”綠羽鳥沒好氣道。江棲鶴頓時垮下唇角,就目前的狀況,他也不是不敢,但主要吧,還是懶。“春風君破虛淵而出”的消息傳得很快,一并飛入江湖各地仙俠客耳中的,還有三大門派聯(lián)名發(fā)布百萬懸賞令一事,懸賞對象,自然是在風云大會上了結(jié)了幾個長老性命的江棲鶴。現(xiàn)下各方高手蠢蠢欲動,暗地里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他的行蹤,這么多人,打起來太費力了。但很快,他的眸子又亮起,“說不準有冤大頭呢,先走一個看看?!?/br>綠羽鳥只得去拍驢屁股。驢大爺在可供四輛馬車并行的街面上悠哉踏步,車板吱呀吱呀叫得一聲高過一聲,終于到拐角時,這陳年舊車散了架,虧得江棲鶴躲避及時,沒至于摔倒在地。江棲鶴嘆了一聲,等綠羽鳥停到他肩頭后,道:“宰了吃吧?!?/br>“還是賣了吧,這rou你不愛吃,煮熟也是浪費?!?/br>“你說得似乎有道理。”“但您老人家腿腳還行嗎,能走嗎?”難不成你還能給我找根拐杖?江棲鶴翻了個白眼,伸手牽住驢繩,拉著它往當鋪走,最后,在某家屠戶門前,換得了幾十個銅板。“夠買包子了。”綠羽鳥脆生生道。江棲鶴把這幾十個串成一串的銅板拋起又接住,在夜色中發(fā)出一聲不太悅耳的響,就在此時,蜷縮在街角動也不動的白發(fā)乞丐忽然扭過頭來。乞丐直勾勾盯著江棲鶴手里的錢,像是狼注視著rou。江棲鶴這才注意到這乞丐并非因年老而滿頭花白,那張臉反而年輕得很,約莫十二三歲的模樣。這小孩眼眸黑得深沉,像是結(jié)了層霜的黑曜石,冷光只泛在表面,窺探不到深處。但眼型很漂亮,是狹長鳳眼,眼尾似挑非挑,勾出的那絲弧度無端威嚴入骨。他神色冷靜到漠然,完全不似街邊的落魄乞丐,倒像是伺機而動的殺手。小孩懷里還抱著一把劍,是把重劍,鋒刃似雪,劍柄亦是雪白,刻著精巧的銀紋,像是輕輕巧巧擦過天邊的一絲云。江棲鶴“咦”了一聲,“你覺不覺得他很眼熟?”“什么眼熟?”“眼睛很熟?!?/br>“……”“劍也熟?!?/br>綠羽鳥稍稍思考了一下,道:“你曾經(jīng)睡過?”江棲鶴嗤笑一聲,“五百年前睡過?就他這模樣,像是長了五百歲嗎?”“……”綠羽鳥嘟囔道,“隨口一說,我又不是很懂這個。”就在一人一鳥隨意說話的間隙,那小孩兒竟抱著劍朝江棲鶴直沖而來,身法迅疾猶如鬼魅,眨眼不到就閃至江棲鶴身前,手指一伸、一挑,勾走他手里的銅錢。江棲鶴眼一眨,唇角勾起一抹笑,以同樣的速度出手,抓住銅錢繩子的另一端。“小孩子家家,干嘛學人家搶劫呢?”他輕聲道。衣衫襤褸的白發(fā)小孩并不回答,只用力拽住銅錢,死死往自己的方向拖。江棲鶴暗暗心驚,這小孩力氣太大了,哪怕他用盡全力,也似乎敵不過。思及此,他干脆瞥下眸眼,手一松,看著這小孩兒因為反作用力踉蹌后退,跌坐在地。小孩兒沒有第一時間檢查自己的腿,而是飛速看了江棲鶴一眼,把銅錢揣進自己懷里,但他衣衫太破了,哐當一聲,這錢又給掉到了地上。他似乎很疑惑,眉頭擰成個川字,將錢撿起,重復方才的動作。長得怪好看,可惜是個傻的。江棲鶴心中生出一點憐惜,但也僅有一點兒??催@小傻子不厭其煩地揣錢掉落三五次后,轉(zhuǎn)身便走。“那是我們的錢吶!”綠羽鳥不甘心地在他身后扇翅膀。“就幾十個銅板?!苯瓧Q漫不經(jīng)心開口,“先去醉云樓填飽肚子再說?!?/br>江棲鶴兜著這身陳舊發(fā)黃的白衣施施然往前,衣袂被綿綿晚風牽起,在半空中晃蕩出蝶翼般的弧線。他淺色的眸子略略下撇,透著股腐朽般的無力,走出街口沒幾步,竟停下來,望著周遭鋪面若有所思。五百年沒來過洛夜城,竟是有些不記得路了。“阿綠?!苯瓧Q輕喚一聲,綠羽鳥很懂地飛離肩頭,在前帶路。“洛夜城改建過?!卑⒕G邊飛邊道,“好像是暮嘆花忽然瘋狂生長之后的事情吧。”“暮嘆花?”江棲鶴蹙眉。“就是這種。”阿綠往街旁一旋,落到一棵開滿白花的樹下,“是在你下了虛淵后,才開始在七州上生長的?!?/br>江棲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