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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流淌,金燦燦的鳳凰仿佛真的振翅一般,幾欲從烏黑畫布似的劍鞘上飛出。喲,神都來人,劍依舊如往昔那般風(fēng)sao。江棲鶴短促地笑了一下,心說今日和這門派還真是有緣。這名神都弟子模樣俊秀,年輕得很,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,眉眼間帶著稚氣,先前步伐倒穩(wěn),甫一進門就亂了。他視線從滿桌空盤上一掃而過,再于擺放牌位的地方停頓幾息,旋即抽劍而出,劍光急沖沖逼上桌旁小孩兒脖頸。小孩兒反應(yīng)也快,被他擦花的毛巾松松一拋,于空中旋開與劍光相擋,接著雙手握上重劍劍柄,手一側(cè)、步伐一踏,同來人的劍格在一起。一旁觀戰(zhàn)的江棲鶴瞇了瞇眼,來者的身份毫無疑問,而這小孩兒,使出的卻是懸劍山莊的步法。不過那似乎是他下意識使出的,接下來幾下,他的腳步都雜亂無章,劍招也是,完全憑著蠻力在揮砍。可饒是如此,神都弟子也落了下風(fēng),哦,不如說一開始,神都弟子便處于劣勢,他的劍招太空泛,力道不足,出劍急躁,一副基礎(chǔ)不扎實的樣子。也是,神都向來以衣邊顏色劃分等級,刺黃是低級弟子的顏色,這個少年確實符合低級弟子的稱號,不太有水準(zhǔn)。“哪家的小孩,竟如此無理,偷闖入別人的地方,將祭飯給吃了!”神都弟子沉聲道,他踏著弓步,眼角被逼得血紅,極其吃力地將壓頂?shù)闹貏o往回推,但那重劍紋絲不動,“還有,春風(fēng)君的牌位被你藏到何處去了!”小孩兒不答,側(cè)過身撞上神都弟子肩膀,此一瞬,當(dāng)?shù)囊宦曉诖髲d中響起。神都弟子腰間掛著一壺酒,乃是瓷壇,他似乎格外在乎這酒,竟撤了劍,以手相護。“清音雪花釀?”江棲鶴道出一個名字。聽見聲音,小孩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,見得江棲鶴彎起眼睛。他容貌平淡無奇,但笑起來,眼底仿佛綻放了春花,細碎光屑揉在其間,似醉人的春夜。小孩有一瞬發(fā)愣,神都弟子抓住這個機會斜里一挑,將他掀翻在地。這個動作將腰間的酒壺給帶了一下,壺身的標(biāo)志顯露無余,確實是清音雪花釀。清音雪花釀乃六百年前,江棲鶴奪得風(fēng)云會頭籌后,他的兄長江眠依照他的喜好特地釀的。江棲鶴喜歡極了,拎著酒去會友,同時也將此方傳開去,說誰要是喜歡就多釀兩壇,送來給他,不要臉至極。但他喝酒口味獨特,朋友們沒幾個喜歡的,每年只有江眠一個人默默給他釀。這小子竟然也與他趣味相投?江棲鶴挑了下眉,腳步欲跨未跨,實在是糾結(jié)要不要讓這人分一杯酒與他。但神都弟子只占了一瞬的上風(fēng),片刻不到,被仰躺在地的小孩兒屈足一蹬,直踢他胸口,然后順勢后翻起身,重劍橫于身前。“別把他腰間那壺酒給打碎了?!苯瓧Q忙出聲提醒。小孩兒朝他偏了偏頭,似有不解。神都弟子終于發(fā)現(xiàn)了異樣,驟然扭轉(zhuǎn)視線,但他什么都察覺不到。旋即他扭回頭去,道:“你是何人,報上名來?!?/br>如此熟悉的臺詞,令江棲鶴忍不住翻了個白眼。他倚靠在大廳的一根立柱上,打了個響指,撤去身上隱匿之術(shù)。“你們這一屆神都弟子不行啊。”哪怕是吃飽了,他的聲音依舊輕飄飄的,說話不愿意用力,但聲線極好聽,微微上翹的尾音自帶一番韻味。“你又是何人?”神都弟子后退一步,做出防御姿勢。上午說過的話江棲鶴不想再說第二遍,他抖了抖衣袖,微微偏頭,道:“今天江棲鶴已經(jīng)從虛淵出來了,好端端的活蹦亂跳,不需要人給他祭飯……哦不,他要謝謝你的祭飯,糖醋排骨還是一如既往好吃。”“你——”神都弟子皺眉,表情閃爍不定,“春風(fēng)君真的、真的?不,你怎么能直呼他姓名,啊,你也吃了我為他準(zhǔn)備的祭飯,我……”說著,他挽起一朵劍花,驟然劃到江棲鶴腳下,后者手邊沒東西,又不想使出真力,便把袖子里的牌位一丟,當(dāng)下對方的攻擊。沉沉檀木頃刻炸成數(shù)塊,神都弟子猛地睜眼,抬劍往江棲鶴攻去。但白發(fā)小孩兒比神都弟子快了幾分,江棲鶴連衣角都未被掀起,他已手提重劍擋在三尺外,狠狠發(fā)力,卸掉對方的劍,再將之掀飛數(shù)丈。神都弟子重重咳了一聲,噴出大口鮮血,白發(fā)小孩兒提著劍欲走過去,卻遭江棲鶴攔下。江棲鶴疼惜地看著這瓶碎了的酒,嗅著酒香來到神都弟子身旁,慢慢蹲下。他往他身上看了一圈,道:“還有別的嗎?我是指清音雪花釀?!?/br>“你、咳咳咳……”神都弟子狠狠剜了他一眼,但傷勢過重,話不成句,只能蜷著身子,捂住心口和唇猛咳。江棲鶴拍了拍他肩膀,“真的,江棲鶴沒死,以后不用準(zhǔn)備這些了,哦,酒還是可以的,你這酒是為他準(zhǔn)備的吧?”神都弟子冷哼一聲。大堂里這么大的動靜,掌柜伙計自然是都被引來了,但無人敢上前拉架,此時情形稍微緩和,大膽的伙計才縮手縮腳地繞開倒了一路的桌椅,將神都弟子扶到一邊坐下。“勞駕,也扶我一下?!苯瓧Q掀起眼眸,笑吟吟地看著伙計,不過旁邊伸來的爪子卻臟兮兮的,帶著不由分說的意味將他半拖半抱起來。“哎,你輕點兒。”江棲鶴偏過頭去,挑剔出聲,“站起來就好了,不用拖著我到椅子里。”江棲鶴如是說,白發(fā)小孩兒卻不聽,執(zhí)著地讓他屁股挨著椅子,才放手。他揪心地掃過衣衫上新添的爪痕,頓了幾下選擇視而不見,在座椅里擺了個舒服的姿勢,剛要說話,聽得那名神都弟子開口了,“我、我還不知道春風(fēng)君今日從虛淵離開了,但是,他那等高義之輩,豈容爾等直呼其名!”這名神都弟子的表情很嚴(yán)肅,但提及“春風(fēng)君”三字,眼中又閃過晶亮光芒。江棲鶴很無奈,阿綠停到他肩上,一臉見怪不怪,“這樣的人很多啦,上街吼一嗓子就能抓出一大把?!?/br>“我,我和他們不一樣!”神都弟子坐直背,瞪視阿綠,“春風(fēng)君、春風(fēng)君乃……”他的聲音極大,因為受了傷,嗓子還帶著幾分啞,就在這時,一個吊兒郎當(dāng)?shù)穆曇魪拈T外傳來,“喲,陳一,你又在說我?guī)煾福烤湍氵@等修為資質(zhì),有什么資格喊出這三個字?”醉云樓的門本是開了半扇,但來者似乎嫌半邊門容不下他這身量,硬生生一踹,將另外半扇給踢得搖搖欲墜。這人走進來,聲音依舊傲,“讓我看看,你給我?guī)煾笖[祭飯的是什么地兒,喲……也真是夠寒磣的?!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