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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韻之問:“涂家?你說的,可是江陽城首富涂畢安一家?”“是買下八寶街,將之建成一條風(fēng)月街的涂家?!苯瓧Q眸光一轉(zhuǎn),看向方韻之,若有似無地勾起一抹笑,“說起來,方小姐可知曉江陽城中曾有位扶搖真人?!?/br>“那我們所說的便是同一個涂家?!狈巾嵵m然不過雙十年華,但對江陽城的情況了若指掌,“涂家是四十年前搬遷入江陽城的,三十八年前買下八寶街,還頗為慷慨地給每戶人家額外發(fā)了遣散費(fèi)安家費(fèi),供他們?nèi)ヅ缘牡胤綏怼?/br>等煙羅街建起,生意蒸蒸日上,三年不到,便成了首屈一指的商戶。至于那位扶搖真人,我曾聽家父談起過,說是在四十年前就離開了。”阿綠驟然張開翅膀,劇烈撲騰了兩下,鳥毛抖落一地。它又扯起了嗓子,聲音尖尖細(xì)細(xì),很是扎耳:“不可能!老柳不可能離開的!”扶搖真人柳畔影,江棲鶴多年的好友,是個極為戀舊之人,對亡妻愛意深重。當(dāng)年逢花仙子離世,他獨(dú)坐樹下十載久,爾后帶著那一捧骨灰回到八寶街上逢花仙子舊居,不出戶足有七十年。他是個癡人,愛了誰便是一生,那人離去,一生就到了頭。將他牢牢拴在世上的,是逢花仙子離世前的那話,為了那句話,他斷不會離開此地。“再者,阿一算過了,扶搖真人身上中了一種無法追查方位的咒。就算離開,他定也不是自愿離開的!”阿綠又道。雷鳴般傾墜而下的水聲蓋不過綠羽鳥細(xì)長的聲線,方韻之頗為難受地皺起眉來。恰在這時,原本就漆黑昏暗的頭頂忽然投下更為濃重的一抹,巨大的陰影罩在上方,等抬起頭時,卻已唰然滑出視野。咚——滔天的水花濺起,黑沉沉的水沖上石壩,直到往石洞漫去數(shù)尺才退去。而深潭之中,那龐然大物就那么沉下去,迅速不見。江棲鶴凝視那東西片刻,回頭來長長一“哦”:“先前不是說,整個江陽城的氣運(yùn)都被涂家給吸走了嗎?我想這一處,約莫就是涂家的排污地?!?/br>“什么意思?”方韻之飛速問。“天地間講的是一個‘和’字,也就是平衡?!苯瓧Q慢條斯理地解釋,“他涂家奪了整座城的氣運(yùn),自然會生出些陰暗污穢物。他們不得不將之丟出去,否則怎么可能日復(fù)一日地繁榮昌盛呢?”他又抬手一指,白皙指尖在夜色中一挑而過,但只有陸云深一人能看見。“方才那坨邊落下來邊撕扯亂叫想要掙脫而出的玩意兒,就是污穢物,它還有個別的名字,叫不凈童?!?/br>第18章一瞬之華(八)第三章一瞬之華(八)那團(tuán)黑影下落的速度太快,除開江棲鶴與陸云深,沒人看清里面是什么。后者是個江棲鶴不開口、或者說話對象不是江棲鶴,就鮮少動嘴發(fā)表意見的主,所以為陳一和方韻之只能聽江棲鶴鬼扯。“不凈童一般如六七歲孩童大小,但方才那個,你們可以想象成是幾百個小孩兒被疊吧疊吧堆到了一起,每一個都臉朝外。落下來那會兒一個二個都睜著眼往外瞪,慘白的手不斷揮舞,企圖從大團(tuán)體逃出來?!?/br>兩人皆被江棲鶴的描述嚇得不輕,而沉入水中已有些時刻的不凈童竟在這時發(fā)出一聲慘叫,聲音凄厲穿耳,哀啼幽怨,刺得太陽xue一抽一抽發(fā)疼。往細(xì)了辨,似乎還能聽出那幾百個尖細(xì)之聲重合在一起形成的。江棲鶴慢吞吞一“嘖”:“聽這響,不凈童居然就這么被驅(qū)散了?!?/br>方韻之后背生寒,指尖發(fā)抖。她很快把江棲鶴的話串了一遍,理清重點(diǎn)后,銀牙狠狠一咬,眸眼憤怒道:“聽春風(fēng)君的意思,涂家吸走了整個江陽城的氣運(yùn),為消除此行為帶來的負(fù)面后果,所以搞了這么一個水潭?”江棲鶴點(diǎn)了一下頭,“沒錯,就算不是涂家,也是別的人。沒有整個城的氣運(yùn),生不出這么畸形龐大的不凈童來。”方韻之清楚氣運(yùn)對于一方水土意味著什么。往小了說,是個人生死、禍福災(zāi)?。煌罅苏f,便是一座城的興盛與衰落。“你可曾察覺過,雖然江陽城表面上沒出什么大亂子,但百姓的精神頭都不如從前了,魑魅魍魎的小打小鬧也勝于前代?!苯瓧Q又道。“是,病患逐年增多?,F(xiàn)在正是春種時節(jié),但許多人不愿下地勞作,都懶散地閑在家里,或是去煙羅街尋歡……再者,我們向神都發(fā)出的求助次數(shù)也一年勝過一年?!狈巾嵵f完,抿緊嘴唇,“我與父親都以為,這是受到濁氣影響?!?/br>“你若是去別的地方看看,就知道不是了?!标愐徊遄斓溃捌咧萆咸幪幱袧釟?,但旁的城池里,人的精神面貌都是好的?!?/br>方韻之眉頭緊鎖,眼睫輕顫,神色滿是糾結(jié)。她是城主之女,含著金湯匙出生,但與旁的貴族紈绔不同,她年復(fù)一日承擔(dān)著這份榮耀帶來的責(zé)任。習(xí)文通武,走南踏北,都是為了繼承此一城后,能不損父輩祖先榮耀,能為一方百姓帶來安寧繁榮。片刻后,她垂著的手緊緊捏住裙擺,道:“我不能因為你是春風(fēng)君就輕易相信你,這事有待查證?!?/br>江棲鶴表情不變,甚至很輕的笑了一下,“你說得很對?!?/br>說完,他然后悠悠轉(zhuǎn)身,仰面望著天空,伸了個懶腰,“走吧,從這上頭應(yīng)該能出去?!?/br>江棲鶴現(xiàn)在只剩一縷魂魄,沒了rou身束縛,天上地下到處亂飄,隨意自在得很。見這人身影從劍光外消失,陸云深立馬提氣追過去。就是方才江棲鶴手指輕觸劍尖那瞬,他與江棲鶴之間生出了某種聯(lián)系,他能模模糊糊感知到那人所在方位。江棲鶴不知道這點(diǎn),只道陸莊主似乎真的很有天賦。他們身處的這個世界,與江棲鶴來此之前、看過的諸多修仙設(shè)定不同。這里的人、仙、鬼是完全分開的,三界隔閡深重,就算是修行至巔峰的十圣,也很難找到方法看見、觸碰鬼魂。不過三界亦有連接之處,比如代行天道意志、掌管天鏡的連山一族,比如極西之地的黃泉。江棲鶴的情況說來古怪。他乃已死之人,在長夜里沉眠長達(dá)五百年,但有一天竟睜眼回了魂,那感覺仿佛是有人刻意將他召回來似的。而現(xiàn)在,他失去了依附的軀殼,卻仍停留在天地間,能與陸云深他們說話。他好似被三界遺忘了一般,天道不加以束縛,虛淵之力任由驅(qū)使;黃泉不加以召喚,隨他停留在人世間。嘖。江棲鶴自嘲一聲,覺得自己還真是成了個怪物。他一路往上,陸云深追在身后。兩人很快身形齊平,陸云